当然,她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感受,她的自尊不允许她仰人鼻息,她感情上也无法接受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头开始,她更加不想亲眼看着辜徐行和陶陶是怎样琴瑟在御的。
她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伯伯。我从小是在聿城长大的,我很习惯这里的生活,不太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辜振捷默了一下,问:“你认真考虑过吗?身边没有大人照顾监护,你可以应付得来生活上方方面面的难题吗?”
“我可以的。”
“以沫啊,一个人如果想身心健康地成长,绝对不能仅仅依靠一衣一食的供养,还要靠良好的家教。生活里有太多暗涌的激流,随时会把你冲上一条歧路。你必须在长辈的指引下,才能躲过那些可能毁坏你人生的劫难。”
以沫咬了下唇:“伯伯,我不会走弯路的。”
辜振捷摇了摇头,叹息着说:“孩子啊,你还太小,太不懂事。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要独立出去,在伯伯看来都是一种不明智的孤勇。这种孤勇,可以让现在的你觉得称心如意,却会对你未来的人生产生很多负面影响。等你长大后回忆人生,会发现自己因为缺乏人指导绕了很多弯路,做了很多不必要的牺牲。所以,伯伯不会同意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以沫含泪缓缓摇头:“伯伯,我真的不愿意去北京。下学期我就读高中了,我怕不适应北京的学校。虽然你们不在我身边,但是住在学校,老师会照顾好我的。伯伯,请你放心,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考来北京,我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
辜振捷的眉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这时,徐曼不徐不疾地开腔:“老辜啊,我不得不说你,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要尊重她的思想,不能用管教新兵那套来管教孩子。我看她住校就很好,免去很多奔波,可以专心读书。你要是不放心她,城北那套房子我就花点钱买下来留给她住,时不时让人来看她。等到高考完了,她再来北京也不迟。”
辜振捷挥了挥手,指着辜徐行说:“阿迟,你去劝劝妹妹。”
早已忍无可忍的辜徐行看向她,沉着脸说:“跟我出去。”
见以沫不动,他终于沉不住气,强硬地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外面带。
“阿迟!”辜振捷被他粗暴的态度惊着了,连声制止。
以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饶是如此,她还是咬唇反抗:“哥哥,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辜徐行依旧死死钳着她的手腕,瘦劲的手因愤怒剧烈颤抖着。
他深吸了口气,冷冷道:“宁以沫,刚才的事情,我当你是叛逆期,不懂事。你现在就给我去房间睡觉,明天一早准时去北京。立刻、马上!”
他的表情冷厉得吓人,素日里狭长柔和的双眼沉得像两柄竹叶状的利刃。这么多年来,以沫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她僵僵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失去与他对峙的勇气。
连徐曼都被眼前的一幕搞蒙了,她上前试图拉开辜徐行:“阿迟,你先松开她。”
辜徐行迁怒地推开她,更加用力地捏住以沫的手腕。
徐曼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她红着眼圈,含泪恨恨地睨着以沫。
一滴眼泪无声地滚进嘴里,以沫语气平静地说:“我再说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北京。”
他咄咄逼人地质问:“为什么?”
“因为……”以沫曲紧十指,一字一句地说,“我答应做江宁的女朋友了。我不愿意和他分开。”
她的话,他听得分明。辜振捷也听得很分明。全家人都呆愣住了。
他一点点松开她,眼中寒冰般的怒意碎裂开去,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量正在从他身体里泄去,他的神情一点点委顿下去,就像一团趋于寂灭的火焰。
那天晚上的谈判,以沫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辜振捷并没有责怪她早恋,但是眼神里难掩失望、痛心之意。
以沫回房睡觉前,辜振捷特意亲手给她热了杯牛奶,看着她慢慢喝完,这才告诉她,他尊重她的意愿,也尊重爱情,但是他希望她懂得发乎情,止乎礼,不可逾越不该逾越的底线。
辜家举家迁往北京后,以沫就搬去北郊的那所房子里。
辜振捷临行前给她买了手机,嘱咐她经常给他打电话,像是不放心,他又专门请了个保姆照顾以沫。
高一年级开学后,以沫就申请了住校,借故辞退了保姆。
除了节假日循例问候辜振捷,以沫便和辜家断绝了来往。
她这边固然做得决绝,但是辜振捷始终没有放弃她,每到寒暑假都会叫辜徐行去聿城小住两天,关心下她的学习、生活情况。
以沫既以和江宁恋爱为幌子,所以每次辜徐行来,她都会拉上江宁当挡箭牌。江宁自然不吝前往,无论是吃饭还是聊天,他都对以沫表现得关怀备至。连以沫都不得不承认江宁很会演戏,她这个陪他串戏的,一不留神都会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男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