懑之情倾巢而出,积蓄在眼中的悲催之泪浑如雨下,“这大半年来,你晓得我是怎么过过来的!婚礼还没举行。你就被人抓走了,罪证是你给我画的**画儿。你一个大男人,不打紧呀。脸一红就遮掩了过去。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赤身**的给你做模特儿,四乡八村的传开后,人家都不怀好意的往我身上吐唾沫,都不安好心的往我们家里泼脏水!我闩门闭户不吃不喝,一个人在家里哭了几天几夜。我想我现在是脸也丢了,丑也出了,**的名声也给背上了。我还有什么抹不开的,你就是把牢底坐穿,黑发人坐成了白发人,我也要破罐子破摔,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自己栽的苦果自己吃,守身守节的等你回来!我一帮子同学推心置腹的来劝我,我说不是一家人不知一家事,谁家的门前没几棵不中看的歪脖子树呢!我姑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费尽苦心的来劝我,我说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男,莲儿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谁叫莲儿命苦,搭错了车嫁错了人,生来的就福薄命薄呢!我父亲把咱的屋门擂得嘭嘭响,把咱的锅碗瓢盆都砸得粉碎,我不作一声、涕泪涟涟地跪在地上。我说爸莲儿摔交也要摔个硬交,吃屎也要吃堆硬屎,您要是非逼莲儿走出这个家门,莲儿就一头在门坎上撞死!我在家拼死为你守节,矢志维护这个家庭,这时你又在哪里?你信不往家里写一封,电报不往家里挂一个,连电话都不晓得往家里打一回!我肚子越来越大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有天夜里我就突如其来的病势汹汹了,恶心、呕吐、头像炸裂了似的火辣辣的痛,四肢如同僵化了似的麻木不仁。我吓得脸色刷白,急得心头突突直跳。我想喝口水,喊破了嗓子没人答应;我想去医院,孤零零的工区小屋内,四外只有风声、水声和不绝如缕的虫鸣鸟叫声。我想我也许就此一了百了了,生得低贱死得屈辱!世上没后悔药吃,父母家人横遮竖拦地阻止我走这条路,同学好友千规万劝地说我将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们都是好心,被我当做了驴肝肺;他们都是真心为我好,被我一古脑儿撂在了脑后。现今人都快要死了,眼睛流出血来也没有人怜恤,才想明白这些做人的道理。这就是我的报应,这就是上苍对我最大的惩罚!”
红莲字字血、声声泪地说到这儿,一肚子的血泪冤仇使她顿然抽噎得喘不过气来,抬眼望下轿边面容枯槁而又显得摇摇欲倒的杜若,不禁又心生怜惜地舒缓下语气,伸手抹去满脸泣涕涟涟的泪水,“我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求人将我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妊娠反应,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神经衰弱的结果。医生不无责备的说,你爱人呢、你家人呢、你这样不管不顾的糟蹋自己是很危险的呀,弄不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我满腹辛酸地期艾一笑,泪珠儿泫然而下。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我是犯人的家属,说你不知就里的犯了法,被公安机关抓去!我能说我不知羞耻的犯了错误,被父母家人抛弃,像蔸狗尾巴草似的无人搭理。我能说我本就人命危浅、死了活该,来医院里纯属多余!我唯有将拳头塞在嘴里,牙齿咬掉了往肚里咽,听任脸上泫然流涕的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啊”
红莲似是越来越心酸的凄凄一叹,极度悲戚的眼光越过杜若的肩头。望在身后装饰华美的花轿上,悲凄哀婉的语音却慢慢地变得坚毅起来,“再怎么说,不管千难万难,我也要保住孩子,父母己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但孩子又有什么过错,不能因为父母身陷绝地,就扼杀孩子的生命,既然我是快快乐乐的有了他。我就要快快乐乐的将他生下地。我请姑妈来家里看护,将店面交芬儿打理。万万没想到,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时天也昏了,地也暗了,我竟然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未婚先孕,一时灾连祸结、人情汹汹。我就濒于危境!乡里管计生的干部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说我是计划外生育,犯了国家的政策,无论如何也要打胎。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一人超生,全家犯法,否则往枪口上撞。惩治起超生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工区的领导也一拔接一拔地上门,唾沫星子溅了一嘴,说杜若还在拘留所里交待问题。事情还没有定性,要是犯了罪,判了刑,立马就得开除工作、开除路藉,哪时就不是我们单位职工了。你要尽快从单身宿舍里搬走,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国家对计划生育抓得紧,领导的政绩是一票否决制,你要是把孩子生在我们单位,哪我们的责任可就大了,弄不好全工区的人都要跟着吃不了兜着走。你是贤惠人,务必体谅下我们的难处,务必走人,走得越快越好,到时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一点面子都不讲哟!
“那天,是个冷月凄清、山风萧瑟的晚上。乡里计生、民政、派出所等一大帮子人,分乘两辆吉普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屋前,雪亮的汽车前灯俨如两柄利剑划破夜空,车后卷起的沙尘犹如龙卷风似的漫天飞舞。他们丧尽天良地要捉我到乡里去打胎。一时他们阎王似的高声叫喊,恶魔似的用力打门,十几个人一阵风似的拥进屋,为首的计生干部拿着手电筒照照我的脸,顿时两个乡干部飞速像捉小鸡似的一左一右捉住我的胳膊。我拼命地挣扎,死命的嚎叫,泪水像暴雨似的倾盆而下。我爸快步拦在门前,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给他们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