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话时,是十分认真的,我要让妈知道,我早已不是她心目中所想像的小女孩的。
妈面上的笑容消失了,然后反问:“你怎么想?”
“你怎么说?”我又再反问。
妈吸口气,略一思索,她终于又坦率起采了:“萌莉,这些年来,都是林叔叔养我的。”
“哦……”
“我寄到上海给你的钱,也都是他的钱。”
我没有作声。
“我住的房子,是他租的,还有一切一切……都是他的钱。”
我点了点头,现在,我明白了。
“对,妈跟他在一起。”最后,妈这样说。
“那么……我这样说,林叔叔很富有了,是吗?”我低声问。
“他是银行界的。”
“妈,您跟他在一起,爸知道么?”我又问。
这一下,妈脸色倏地一沉。“你爸…你爸!你爸根本就养不了你!他有个屁用。”
我并不怕她翻脸,我马上问:“你跟他离了婚没有?”
“离了!”
“你说谎!”我立即嚷:“您根本就没跟爸离婚!”
“你——!”
“妈,你没跟他离婚,又怎可以和另外一个男人……”
“住嘴!”她上气接下气地:“你爸有用的话,叫他来责备我!叫他来管我啊!他有种,嘿,叫他来啊!”
妈忍不住心头的气愤,声音越来越响了。
我见到两面有人望过来,于是,只好止了嘴。
“你到了香港,我给你好日子过!”妈说,“不仅有好日子过,也教你觅识见识,我还要你学好英文!”
我闭上嘴。
我真想不到,妈的脾气竟然会像炸药,我万万料不到。
几句话就跟她冲突起来了。
“不要再跟我提林叔叔的事!”妈最后说:“这是大人的事!后辈别过问。”
我烫了一个非常非常时髦和现代化的发型,又买了许多新衣,再加上鞋、手表。
妈甚至连内裤与xiōng围也替我买了。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令我太高兴,因为我的心目中,感到妈和林国义的关系,始终是令我难以接受的。
没过一个时期,妈替我找到了一个补习先生。
这个补习先生,是到家里来替我补英文的,这个教师,不象教师,倒好像是一个学生。
他太年青,穿一条校服般的裤子,还有白衬衫,当他来教我英文的时候,手里总挟着一大叠一大叠的书本。
这些书本,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却是我看不懂的。
他由“A“BC”开始教我,非常的用心。
这个家庭教师,姓何,叫家键,不过,我是叫他“何老师”的。
他有一双十分灵敏的眼睛,当他的眼睛望住我的时候,眼睛就好像会讲话似的。
他的身材结实。
当他坐在我的面前教我英文时,我觉得他像一个运动员,或者足球明星。
我对英文绝不是一窍不通,至少自修过,也有点根基,而且我自问有些语言天才,所了进步很快。
有天他要我默字,我把他教我的生字全默了出来,他有点愕然地看住我。
“你很聪明。”那双眼睛直视我,对我说。
“这个年纪,学小孩的课题,自然容易。”我说。
“现在当然容易,”他说:“将来一学到文法,就不容易了。”
“何老师,”我指指他面前的书本:“这些书……是你的?”
“对,”他点点头:“是我念的书。”
“做老师也念书?”
“在你面前,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他笑了一笑:“但在我老师的面前,我是学生。”
“那为什么急于要当老师。”
“替你补习,我有薪水。”他说:“用你妈妈付给我的薪水,我可以交学费。”
我对这个何家键的印象很好,她许我觉得他的学问好,我问他一切,他好像样样都懂,所以渐渐的,我的英语补习课,也许是我一天最快乐的日子。
我每天期望他到来,他是我的老师,他也是我最希望见到的朋友,有天我伏在拼英文生字,他坐我对面翻他厚厚的教课书。
突然,他抬起头来问:“你爸呢?”
他的话好像刺了我一针。
“在上海。”我短促地回答一句,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一定奇怪。
因为有一次林叔叔跟妈在走廊,林叔叔的手搭在妈腰上,被何家键看得清清楚楚。
妈和林国义的关系,在我的心头就像一条刺。
被别人看到妈跟林叔叔在一起,我只觉得羞耻。
这一条刺,在我的心中,实在是无法除去……
周末下午,妈叫我陪她到发廊去做头发。
我实在讨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