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楚依依见过……见过前辈。”望着这位极有可能是自己外公的人,她的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不安。黄裳望着她的容貌,似有意似无意微微点了点头。接着段誉、阿朱等人也各自上前恭恭敬敬报上姓名。
萧远山躬身道:“弟子未禀明师傅,私自带他们来此,打扰了师傅清修,请师傅责罚!”
黄裳笑道:“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远山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为师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今日这么多人来到谷中,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只可惜谷中简陋,可招待不了这许多人。”
刘飞扬见他笑容和善可亲,直是个敦厚慈蔼的长者,心下更是奇怪他怎么会伤了心脉,弄得前后两个人似的。萧远山见黄裳并不怪罪,先是心下大安,紧接着面上现出晦暗神色,重又跪下,大声说道:“弟子破了当年向师傅立下的誓言,杀了许多的汉人,今日特向师傅领罪而来,请师傅重重责罚!”
黄裳一怔,面上笑容敛去,直直望着他。众人皆是心内一跳,不知黄裳接下来要怎么惩罚萧远山。段誉和梅兰竹菊、心蓝等不知江湖规矩,只是替萧远山担忧不已。而薛慕华对萧远山大为钦佩,他能在这许多旁人面前向师傅幡然求罚,其情那是诚恳至极,他也是老江湖,深知这是人家门户之事,外人却是不便看到。只是此时就此避开也来不及了。萧峰也是惶恐不安,情急下跪下说道:“师祖明鉴,只因当年我娘被许多汉人无辜杀害,爹爹这才忿而错手杀了许多汉人。师祖若要责罚,萧峰愿替爹爹一力承当!”说着重重叩了个头。
只听黄裳缓缓问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远山你说给为师听!”萧远山满面愧色,跪着把当年雁门关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甚至连三十年后仇恨蒙心又杀乔氏夫妇和少林玄苦三人的事也说了出来。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静静地听他说完这段惨烈的事,对他在雁门关外的遭遇心中都是无尽的同情,只是也对乔氏夫妇和少林玄苦三人之死惋惜不已。
黄裳听完,闭上双眼,久久不语。良久才听他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这世间仇杀纷争又岂止两国之间了。我早该想到你是契丹人,宋辽间百年互不两立,你便不去惹汉人,汉人也容不得你!”他这一番话说来,倒极似开解萧远山,可萧远山仍是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不敬。
刘飞扬见黄裳说这几句时面上也是一片萧索,想是也忆起了自己的遭遇。四十多年前,黄裳与明教结仇,全家尽皆被杀,自己也被伏击,身受重伤突围而出,那时也是一心一意要为家人报仇。只是后来收了契丹人萧远山为徒,终究心中还有几分故土情怀,这才让萧远山立下了远不杀汉人的誓言。只不知这四十多年过去了,黄裳心中的仇恨可放下了?刘飞扬对无名老僧崇敬万分,也对黄裳有着莫名的好感,实在不愿黄裳这一把年纪了还活在仇恨之中。当下说道:“恕晚辈放肆说一句,怨怨相报何时了。人生不过短短百年,这数十年前的仇恨也多已烟消云散。前辈何不想想其他的事,比如当年在渝水的那一段时光。”
黄裳身躯一震,直直望着刘飞扬,眼中一片难以置信之色。刘飞扬接着缓缓说道:“她是晚辈的师叔!”又指着楚依依道:“而她却是我师叔的外孙女!”
黄裳望着楚依依,眼中渐有迷蒙之色,口中喃喃道:“外孙女,外孙女!”他第一眼见到楚依依,便发现她与当年的李沧海简直一模一样,心中也是万分惊奇,如今听刘飞扬说明,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感受,向楚依依问道:“沧……她……你外婆还好么?”
楚依依眼中闪着泪光,却不知说什么。刘飞扬见黄裳好象还不知自己和李沧海还有女儿的事,说道:“当日师叔在渝水产下一女婴……”
仿如晴天霹雳在黄裳耳旁炸响,黄裳身子一个踉跄,接着身形一晃欺到刘飞扬身前,抓着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你说什么,沧海是在渝水生下了孩子!”心神剧震下,他终于叫出了李沧海的名字。萧远山从没见过师傅如此激动过,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而众人这时也都知黄裳和楚依依的外婆曾在渝水有过一段非同一般的经历。
刘飞扬也没有想到黄裳竟会如此激动,是以他扑过来时,也没有躲避,只是任他抓着自己的肩膀。强忍着肩膀处传来的痛楚,坚定地点了点头。
黄裳见他一脸郑重,又回头望向楚依依,见她此时已在低声抽噎,模样便与四十多年前自己离开李沧海时,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一模一样,不由得心神又飞回了当年那一幕。
那年他在洞庭湖与明教等人一场恶战,虽是突围而出,可也身受重伤,却巧遇了游历江湖的李沧海,被她所救,到了渝水之滨养伤,而身上所受的伤直养了一年方才养好。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二人日久生情,终于在一天夜里发生了肌肤之亲。那阵子却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他甚至忘了报仇,李沧海温柔美丽,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而他自己也是仁宗时状元出身,其文采风流自不待言,二人郎才女貌,整日里填词作赋,简直过着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然而也就是因为诗词,让他最终离开了李沧海。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