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她坐在套房的阳台上,一个人看远处红彤彤的夕阳。
如此隐忍的落日,按照预定的下落方向,不偏不倚地渐渐西沉,
亦如她的人生。
即使横生枝节,她还是要勇敢地按着原来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在躺椅上一个人看夕阳看了很久,电话铃响,赵枚跑过去接电话,猜测不到这个时间会是什么人。
“是我。”电话那边的声音沉静悠然,熟悉到让她心头一跳。
微微惊讶,她喊,“家儒。”
“嗯。”
“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淡家儒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愉悦,语气也比平常放松,“你这样说,好像我平时对你关心不够。”
“对不起。”赵枚赶紧补上去。
淡家儒的声音忽然由放松变成了一贯的清冷,“赵枚,我们已经是夫妻,你不必这样诚惶诚恐,低三下气。”
原来她是终究还是失了分寸。
“逗一逗你而已,生气了?”
“没有。”她闷闷地答,“我还以为你生气。”
“怎么会?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她微笑起来,“刚才我在阳台上躺着看夕阳,我很喜欢那个躺椅,有阳光的味道,柔软干燥。”
“你喜欢就好。”
她斜倚在沙发上,抬起脚放在茶几上,心情欢快起来,“不知道香港有没有卖?我想要在家里的阳台也摆上一个。”
淡家的规矩一向是先成家,后立业。
结婚之前一起住深水湾祖宅,结婚之后另行置业。
淡家儒结婚前在亦在城中买了一处复式公寓,简单装修过,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装饰。
“不行。”
赵枚没想到他会这么冷然地拒绝。
“那个躺椅,全世界独此一家,是我九岁时候花了一个假期亲手做的,爸爸喜欢的不得了,才空运到一直工作的新西兰。他去世之后,你是第一个有资格享用它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自己一向避讳提及的父母,语气却那么温柔。
他说,你是第一个有资格享用它的人。
她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温暖的柔软。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了么?”他微笑着问,声音异常低柔。
“很高兴。买了很多葡萄籽,绵羊油,cashmere围巾,打算回去送朋友。邻居太太很可爱,还给我看她的戒指。”
赵枚的声音雀跃,不见丝毫yīn霾。
淡家儒忽然插嘴,带着点严厉,“小玫瑰,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从小到大,每次你心情不好却想要隐藏的时候,声音总是特别大么?”
赵枚急急分辨,“心情不好也是之前!”
“之前?”淡家儒的声变得异常温柔,“是我委屈了你。”
“没有。”
“有。”淡家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聪明的女人不会再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掉眼泪,那样的眼泪没有任何价值。”
赵枚苦笑,“那就是我天生愚笨,竟然在你面前创造了那么多价值为0的垃圾产品。”
“不是垃圾,你
流泪,我会心疼。”淡家儒最终在挂电话前轻声说。
赵枚挂了电话,脸上犹挂着泪珠,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管家上楼帮忙收拾衣物,见到赵枚不知是哭是笑的脸,吓得赶紧把脸埋下去。
赵枚笑得更欢,脚步都轻盈起来。
一个星期后赵枚回港,淡家儒抽空去机场接她。
远远地只能看见他短短的黑发,光洁白皙的宽阔额头,他被一众人簇拥着,看不清楚脸。
赵枚快步走过去的时候,身边的工作人员让出一条路。
赵枚倚在他身边低声问,“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自从看过杜拉斯的《情人》,她就笑嘻嘻地偶尔叫他小哥哥。
淡家儒清冷矜傲的性子,极少在公众场合对她太过亲昵肉麻,只是温润含情的眼睛萦绕在她身上,就让她欢喜至极,他低声说,“怎么样,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不累?”
“不累,我一上去就开始睡了。”
淡家儒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赵枚在众人的目光里烧红耳朵,低下头,淡家儒道,“今天刚从上海出差回来顺便来接你,只是一会儿要回公司开会,不能陪你。”
“没关系。”赵枚抿着嘴笑。
早有一众助理秘书之流帮忙行李,哪像赵枚以前一个人独自回港的时候,自己像个女力王一样拖着两个箱子出去找司机。
淡家儒脸孔依旧瘦削,眼光极亮,看得出来精神很好,牵着赵枚的手一起出自动门。
后面远远跟着一众淡氏的工作人员,赵枚觉得自己觉得在院庆的时候在台上演一棵会行走的大树也没有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