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情倾宫闱 01
炎夏向尽,西风渐紧,北雁南飞。
大燕国的都城睢阳,接连下了四天的秋雨,细微地,无声地,密密斜斜地织著,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笼罩著一层薄烟。
踞於都城中央,气魄宏伟的皇家宫阙,也沐浴在如薄纱飘渺的雨雾里,朦朦胧胧之中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今日恰逢白露时节,皇宫内本该举行庆贺农田丰收的祝酒筵席,可不知是连日湿害太重,还是天气太yīn沈,这重楼叠脊由汉白玉砌成、覆盖著琉璃瓦的宫殿,显得有些气氛凝重,竟比这霉雨更压抑人心。
手持长矛的御林军把守著一道道的朱红宫门,从外朝勤政宫到後寝长春宫,就连太监宫女进出的北小侧门,也有人严密看守著。
“柯将军,是时辰用药了。”在长春宫的寝殿西侧,是一个三间大屋的暖阁,紧邻著御花园,按惯例,皇帝会在寒冬腊月入住阁内,现在却已早早的布置妥当了。
里屋,浅金色薄如蝉翼的罗帐下,是一张象牙雕的楠木龙榻,一床绣著龙凤祥瑞的大红绢被,几乎都被拉向一边,床中的人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龙塌两侧各立著一名上了年纪的宫女,她们手里持著水壶、汗巾和香炉,一旁的铜制炭盆里,燃著一簇簇的火光,把这里变成名符其实的暖阁。
床上的人只把自己包得更紧,却不做任何回应,这暖阁里里外外挤满伺候他的人,连门前石阶上也站满了宫女太监,却静得连一声咳嗽、一口大气也听不到。
掌管敬事房的李公公,年已四十,声音依旧尖尖细细,还带点柔腻味儿,在垂著帷帐的龙塌前,再次劝说道。
“柯将军,从昨儿夜里到现在,您都滴水未尽,就算您的身子能撑,可也得顾著……”
“撤下去……我什麽都不会喝。”李公公的话还未说完,塌中的人就撩开被角,声音沙哑的说道。
“可是将军,这幅安胎滋补的药汤,在太医院的药膳间足足熬了一宿,未免皇上担心,您还是快些起身,服了它吧,药要是凉了,味道可就苦了。”李公公举案齐眉,就差没下跪了。
“你听不懂麽?我说了不喝……咳。”床上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气促,闷闷地咳了一声。
见柯将军又拉紧被子、背转身去,李公公正束手无策,外面便传来执事太监清脆的一声,
“皇上驾到!”
李公公赶忙放下食案,端正一下衣衫,出去接驾的时候,那柄金黄大伞已经停在院内,一身金丝龙袍、头戴帝冠的皇上,从御辇上踱步而下。
“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齐齐呼道。李公公难掩慌张地小跑过去,扑通一下跪在前头,“奴才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德意!慌慌张张作甚?”皇帝的声音低沈有力,而且透著一股质感,仿能穿透人心,李德意闻言,吓得连连磕头,结结巴巴,“回、回皇上,是……柯将军他又不肯服药了。”
“哼,他敢抗旨。”皇帝冷冷的嗤笑,挥退跟前的李德意,往里屋大步流星的走去。
“皇上息怒……”李德意见事情不好,急忙跟上去,要是柯将军腹中的龙种有半点闪失,别说将军性命难保,他这管事的太监,都要陪葬呢!
在公公通传‘皇上驾到’的时候,柯卫卿就已经从龙榻上坐起身,他没有力气下地,只能背倚绣枕,并披上一件青色袍子。
他已有八个月的身孕,加上近日感染了风寒,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光是爬起身这个动作,就让他直喘气,一旁的老宫女见了,上前想要搀扶,但是他摇头,不准她们碰他。
“都退下……”一手拉拢袍襟,刻意不去看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柯卫卿抬起头,挺直肩背,沈静地看著垂著布帘的门口。
炭盆里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上,这是一张令人著迷的脸;宽宽的前额,直直的鼻子;两道剑眉之下,是一双很有灵气的乌黑眼眸;他的嘴唇略显丰厚,但线条非常柔美;尽管面孔瘦削,神情因为生病而憔悴,却掩饰不住原有的英姿。
门前的宫女业已挑起帘子,年轻的皇帝气宇轩昂,大步跨入屋内,顿有满屋生辉之感!
皇帝英俊的容貌更甚於柯卫卿,实际上,这天底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位,能够比大燕国君主──淳於煌夜更要俊美的男子了。
他的身段高而挺拔,一头黑发由一顶金丝帝冠束起,并以龙纹琉璃簪固定,冠冕上的璀璨宝珠,把他久经沙场历练,古铜色的肌肤,衬托得尤为细腻。
他的剑眉宛如墨染一般,细而长,斜飞两鬓,显得英气十足;剑眉下的那双淡黑色,如海般深奥不可测的眼睛,透著智慧和高傲的神采;那弯曲如弓的唇边,亦透出身为帝王的那种倔强又自负的坚定。
迫於大燕帝的暴戾和威仪,没有人敢直视他,可是柯卫卿不但平静地注视著他,且还拒绝服用他御赐的安胎神药。
“你是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