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经她的剽窃,这名字也就掩而盖之了。倘若,譬如说,她为一个女人辩护,她千方百计遮遮掩掩,同时对哀求她说出真相的人,却又不愿意撒谎,不直说某某夫人现在是西尔万·莱维先生的情妇,可她却说:“不……我对她一无所知,我听说,有人指责她与一位先生调情,可我不知道这先生姓甚名谁,好象卡恩,科恩,库恩什么的;何况,我以为,这位先生早已去世了,他们之间从来没什么嘛。”这是类似撒谎者手法的手法——而且是反其道而行之——撒谎者流对一个情妇或随便一个朋友讲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总是口是心非,乔装打扮,心想,情妇也罢,朋友也罢,是决不会一眼看出自己说出的话(诸如卡恩,科恩,库恩之类)是节外生枝的,是与谈话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的,是有双重谜底的。
维尔迪兰夫人附在她丈夫耳朵上问:“我是不是可以把胳膊伸给德·夏吕斯男爵?你右边将拥着德·康布尔梅夫人,大家本来可以礼尚往来嘛。”“不,”维尔迪兰先生说,“因为另一个人身份更高(想说德·康布尔梅先生是侯爵),德·夏吕斯先生充其量也是他的下风。”“那好吧,我把他安排到亲王夫人身边。”于是,维尔迪兰夫人将谢巴多夫夫人介绍给德·夏吕斯先生;他们俩彼此欠身致意,一言不发,看样子他们彼此都知道底细,而且彼此许诺相互保密似的。维尔迪兰先生把我介绍给德·康布尔梅先生。他操着重嗓门,带有轻微的口吃,话尚未出口,他那魁伟的身材和满面的红光就摇摆波动起来,表现出一个长官的优柔寡断,长官想方设法让您放心并对您说:“有人对我说过,我们会作出安排的;我会让人取消对您的惩罚;我们又不是吸血鬼;一切都会好的。”然后,他握着我的手:“我以为您认识我母亲,”他对我说。况且,他觉得初次见面用动词“以为”为妥贴,但决非表示一种怀疑,因为他又补充道:“再说我有一封她的信要交给您。”德·康布尔梅先生旧地重游象孩子一般高兴,他曾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我又回来了,”他对维尔迪兰夫人说,说着,他的目光露出叹为观止的神色,重新辨认出门上那一幅幅花卉图画和一尊尊高底座的大理石半身塑像。不过,他难免有人地生疏之感,因为维尔迪兰夫人带来了她拥有的大量美丽的老古董。从这个观点看,在康布尔梅夫妇眼里,维尔迪兰夫人虽然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但她并不是革命者,而是聪明的保守派,个中的意义他们,却偏爱用普普通通的粗布作装饰,犹如一位无知的神甫责怪教区的一个建筑师将丢弃一边的古旧木雕重新修归原处,那教士自以为用圣絮尔皮斯广场上买回的装饰物取而代之还挺不错呢。在城堡前面,一个神甫花园到底开始取代了那一个个花坛,这些花坛不仅仅是康布尔梅一家的骄傲,而且也是他们园丁的骄傲。他们的园丁只把康布尔梅一家视作自己的主人,却在维尔迪兰一家的奴役下呻吟着,就好象土地暂时被一个入侵者及一帮土匪军占领着,他暗地里去向被剥夺了财产的女主人鸣冤叫屈那样,为他的南洋杉,为他的秋海棠,为他的长生草受到冷遇而感到愤愤不平,他们竟然敢让春黄菊,维纳斯秀发草之类的普通花卉闯入如此富丽的府邸里乱长一气。维尔迪兰夫人已感到这潜在的对头,已经横了心,如果她得以把拉斯普利埃长期租下来。或者索性买下来,那一定得提出条件,解雇掉这个园丁,然而老女主人却相反,非保住他不可。他曾在困难时期为她卖力而不图任何报酬,对她恭恭敬敬,但由于平民百姓的下人们闲言碎语作怪,最深刻的精神蔑视同最痴情的敬仰镶嵌在一起,而最痴情的敬仰又迭印在不可磨灭的旧恨上,说起德·康布尔梅老太,她,七十高龄,在东边拥有的一座城堡突然遭到入侵,不得不忍受一个月同德国人打交道的痛苦,他常常这样说:“人家最恨侯爵夫人的地方,就是在战争期间,站到普鲁士人一边去了,甚至让他们住进她的家里。要是换一个时候,我可以理解;但在战争期间,她就不应该了。这不好。”他对她可谓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崇敬她的善良,但却使人相信,她因背叛而成为有罪。维尔迪兰夫人很是生气,德·康布尔梅先生口口声声说他把拉斯普利埃旧貌全都认出来了。“不过,您总该发现多少有点变化吧,”她回敬说。“首先,有魔高鬼大的巴布迪安纳铜像,而那些长毛绒无赖小坐椅,我早就把它们打发到顶楼上去了,放在那上面还太便宜它们了。”对德·康布尔梅先生予尖刻的回击之后,她才向他伸出胳膊让他挽着准备就席。他犹豫了片刻,心里嘀咕起来:“我总不好抢在德·夏吕斯先生之前吧。”但,一想到德·夏吕斯先生是世交老友,此时他又没有贵宾席,便决定挽起伸过来的胳膊,对维尔迪兰夫人称,他是多么自豪,终于被接纳进了小团体(他就是这样叫小核心的,得知这一名堂颇为得意,不无一点好笑)。戈达尔呢,就坐在德·夏吕斯先生身边,只见他透过夹鼻眼镜看了看德·夏吕斯先生,想与他结识,也想打破冷场的僵局,不由频频眨起眼睛,比以往眨得更为有劲,而不因羞怯而中断。他的目光一旦行动,微笑推波助澜,夹鼻眼镜容纳不下,只好四溢而出了。男爵呢,象他这样的人他到处可见,肯定戈达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