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刻上了对自己母亲的亵渎。但这需要另写一章:受凌辱的母亲们,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尽管还有其他的原因在主宰着德·夏吕斯先生的这一变态,尽管是纯生理的因素让物质在他身上“劳作”,让他的身体逐渐过渡到女人的范畴,然而,我们这里所提出的变化则是出自精神的病根。老以为自己有病,于是真的病了,瘦了,没力气起床,患上神经性肠绞痛。老多情地怀恋着男人,于是便变成了女人,一条想象出来的裙袍便束缚住自己的脚步。固定的意念可以在上述情况下改变性别(在其他情况下也可以改变健康)。莫雷尔跟着他,过来向我问好。打从此时此刻起,由于他身上发生了双重的变化,他给我(可惜!我不善于有先见之明)留下一个坏印象。原因是这样的。我说过,莫雷尔自从摆脱他父亲的奴仆身份之后,每每热衷于倨傲地表示亲善。那一天,他给我带来照片,跟我说话,居然没有一次称呼我先生,他居高临下,对我态度傲慢。而在维尔迪兰夫人家里,我是多么惊讶,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而且只当着我的面,对我顶礼膜拜,只听他放着别的话不说,先来一套敬语,可谓毕恭毕敬——这些个敬语,我原以为无论如何不会出自他的笔下或嘴唇——居然是冲着我来的!我马上得出他有求于我的印象。过了一会儿,他把我叫到一边:“有劳先生大驾了,”他对我说,这次居然用第三人称与我说话,“千万不要对维尔迪兰夫人和他的客人们说出我父亲在他叔父家究竟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最好是说,他在您家是大家大业的总管,这样可以使他与您父亲的亲属们平起平坐。”莫雷尔的要求使我极为反感,倒不在于他逼我抬高他父亲的地位,其高低贵贱于我都是一样的,而在于他逼我虚张了我家的财产,我感到这很好笑。可他的神色那样可怜,那样迫不及待,弄得我不好驳回。“不,吃晚饭前,”他低声下气地说,“先生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把维尔迪兰夫人叫到一边嘛。”我的确这样做了,千方百计抬高莫雷尔父亲的荣耀,而又没有过分夸张我父母的“阔气”和“荣华富贵”。此事就象上邮局寄一封信那样过去了,虽然维尔迪兰夫人感到奇怪,因为她对我外祖父多少有点印象,但由于她不分青红皂白,憎恨所有家族(这小核心的溶解剂),她说过,她过去曾瞧见我的外曾祖父,在同我谈起我外曾祖父时,仿佛在谈论一个对小集团一无所知的近乎白痴的人,按她的说法,叫“局外人”,她说:“况且,太讨厌了,这家族那家族,大家恨不得离家出走”;她话锋一转,讲起有关我外祖父的父亲为我所不知的特点,虽然在家里我怀疑过(但我没见过他,但大家对他的议论颇多)他那出奇的吝啬(与我叔祖有点过分奢华的慷慨相反,我的叔祖是玫瑰夫人的男朋友,又是莫雷尔父亲的老板):“既然您叔祖父母有一个这么棒的管家,这就说明,在各个家族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您外祖父的父亲吝啬得要命,以至于,在快死的时候,几乎糊涂了——只在我们之间谈谈,他从来就没有精神过,您把那些都弥补上了——他舍不得花三个苏坐车。弄得人家不得不让他跟着,不得不另付车夫工钱,并让老守财奴相信,他的朋友德·贝西尼先生,国家部长,已获准让他不花钱坐车兜风。再说,我很高兴,我们的莫雷尔的父亲原来这么好。我原以为他是中学教师,这没什么关系,我听错了。但这无关紧要,我可要告诉您,这里,我们只看重自身的价值,个人的贡献,我管这叫参与。只要属于艺术圈子,一句话,只要属于团体,其余的就无关宏旨了。”莫雷尔现在的态度——尽我所能得知的——是,他爱女人也爱男人,从男人身上取得的经验以取悦女人,又从女人身上取得的经验去讨好男人;后面自有热闹看。但是,这里着重要说的是,一旦我承诺要在维尔迪兰夫人面前美言他几句,特别是我果然这么做了,说出的话再也无法收回了,莫雷尔对我的“尊敬”马上象施过魔法似的顿时不翼而飞了,一套一套的敬语也烟消云散了,甚至有好一阵子,他避不见我,故意显示对我不屑一理的神气,以至于,当维尔迪兰夫人请我对他说点儿什么事,请求他演奏某一段乐曲时,他竟然继续只顾与一位常客说话,接着又与另一个常客交谈,我若向他走去,他就索性换一个地方。人家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他,我有话对他讲,他这才回答我,样子很勉强,三言两语应付了事,除非我们俩单独在一起谈。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感情是外露的,友好的,因为他的性格自有动人之处。从那第一个晚会上,我少不了得出结论,他生性卑鄙,该退让时,他从不惜卑躬屈膝,但不知道感恩。在这方面,他倒象一般人。但由于我身上有点象我外祖母,我喜欢形形色色的男人而对他们又毫无所求,或者说对他们不怀怨恨,我忽略了他的卑劣品性,却喜欢他的欢乐性格,当他表现出欢乐的时候;我甚至喜欢我原以为是出自他的真挚友谊的东西,当他环顾一圈他对人性的错误认识之后,他却发现(断断续续地,因为他不时地莫名其妙地恢复到原始的盲目的野蛮中去)我对他的温和是无私的,我的宽容并不是因为缺乏明察秋毫的眼力,而是出于他所谓的好意,特别是因为我喜欢他的艺术,其精湛的演技令人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