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雨水打在琉璃瓦上如琳琅般叮咚作响,不一会儿的功夫,雨势便又大了,雨桐关上了南边的一扇窗,听皇后说道:“田氏以前与姚贵姬关系不错吧?”
如意愣了愣,回道:“田氏和姚贵姬当年是一起入宫的,那会儿田氏还颇受皇上青睐,而姚贵姬是那批女子里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后来她便依附了田氏,得了皇上宠幸一举从从七品芳婉晋为正四品贵姬。”她稍一顿,再道:“要说起与田氏的关系……以奴婢看来,好也只是表面的。”
萧君雅揉了揉额角,问:“如意进宫有五年了吧。”
“回娘娘,正是。”
萧君雅没有作声,只轻揉着额角,雨桐站在一旁偷偷瞅了眼如意,见那女子低眉顺眼垂首站立着,周身有一股子淡然自若的气息,好像再大的风浪也激不起她一丝涟漪,她不禁的在心里感叹,到底是在皇上跟前侍候了三年的老人,比她这初入宫不过几月的小妮子稳重的多。
“嗯……如意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在皇上跟前侍候那么久,本宫是极为放心的。本宫身边的几个宫女最长的也入宫三年了,但到底没有如意你这般气度,还需你好生教导她们。”萧君雅抬眸看着如意缓缓说道,因着今早田氏的事情,苏珩说她宫里宫人应付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得手应心,便调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如意来了凤栖宫。说白了,只是为监视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苏珩心里到底是对田甜的话起了疑心。
这才对嘛,若他不起疑,还是那个猜忌多疑的苏珩吗。
“请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负娘娘所望。”回答的不卑不亢。
萧君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外面雨势磅礴,打的娇花落了一地,落在碧瓦上的雨水挂成一串串长长的丝线。春分从殿外进来,绣鞋湿透,裙角也湿了一片,鬓发被风吹进来的雨滴子打湿,贴在了额上,她将烛火摇曳的琉璃宫灯交给前来的秋萱,秋萱递给她干手巾又接过了她收起来的伞。春分用手巾擦干了手,理了理贴在额上的湿发,听秋萱小声说到:“皇上把如意姑姑调到咱宫里来了。”
春分动作一顿,又听秋萱笑道:“姑姑先去换身衣服吧,瞧瞧这湿的。”
春分没吱声,把手巾递给了秋萱拿了伞便转身回房换衣服去了。秋萱望了望她的背影,摇头一叹,原本皇后身边就春分和青竹两位姑姑受器重,这一下子来了一个如意,想想也知道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怕是要换人了。
进殿的时候雨桐正在绞灯芯,抬头见春分进来,抿了下唇朝里面瞅了瞅,给她做了个眼色。春分权当没看见,可她心里何尝不是在打鼓,论资历,如意比她高,她见了如意都要唤一声姑姑;论心气,如意身为皇上的大宫女,见过的场面比她多的多,懂得的自然也比她多,且早就养成一副心平气和的心态,而她,虽也是稳重,却比不得如意。
若皇后真的要换,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春分心下一叹,步入内殿。
如意正提壶斟茶,暼见那头春分缓缓而至,不动声色的端着花茶递给了萧君雅。
外头雨滴子似落在自己心里似的扰的春分有几分烦躁,她朝萧君雅福身下去,说:“娘娘,审完了,巧兰说田氏卧床期间见过的妃嫔很多,逗留时间或长或短,每次田氏都会生一肚子的气,唯有……那次见过姚贵姬后,田氏就差巧兰去查薛御医的事情。”
萧君雅不着痕迹的颦了颦眉,轻呷了口茶水,把茶盏搁在桌上,道了句,“先回去歇着吧。”眼睛轻轻带过一侧站立着的如意,见她神色自若,低眉顺眼,反倒是春分像是乱了分寸似的在这儿邀功。如意是苏珩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来监视她的,春分却毫无顾忌的把话说了出来,哪里还是以往那个心思缜密的人。
闻皇后此言,春分怔了一怔,后猛然想到如意的身份,当下懊恼不已,朝皇后福身后便郁郁退下了。她晓得自己定是惹了皇后不快了,脚下步伐一时快了起来,看的雨桐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此后的时间里,萧君雅未再有他言,只倚在软榻上浅眠。如意垂首立在一侧,恭恭敬敬。
外面雨势似乎又大了,雨桐小心翼翼的推开窗子伸手接了接从檐上落下的水滴,又连忙甩了手,雨水溅到了她脸上,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讪讪的把窗子重新关上,老老实实的站到了该站的位置上。
春分再次站到萧君雅面前时是半个时辰之后,如意被她遣走去了小厨房,这才将春分唤了过来。
雨已停歇,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到台阶上,声音虽不大,却在这沉静的殿中清晰可闻。春分跪在地上,看见绛红色的宫装裙摆垂下软榻,软软的落在地上。
萧君雅看了她片刻,蓦地叹出一口气来,春分咬了下唇,叩首下去,“是奴婢大意了,望娘娘宽宥。”
又是一阵寂静无声,春分心头狂跳,感觉甚是清晰,又闻皇后叹了一声,问:“春分,你以往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春分闻言只恨不得再叩首下去,只她是皇后的宫女,若磕头擦出血丝,损了仪表,那亦是给皇后找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