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男人终于进了装甲车。
那时候,他已经是满面尘灰,也不敢碰妻子一下了。
轻悠睁开眼,看到亚夫的模样,轻轻地笑,说,“亚夫,你是不是刚从校场回来?那么多灰尘,样子都看不到了?”
亚夫佯装无谓地笑了笑,说,“是呀,校场灰尘真大。”
他的声音粗喑得像是被风刃割过。
她仿佛没有听出来,又说,“那你还不快去洗洗?”
他说,“不行,宝宝你已经好久没认真吃饭了,我得监督你乖乖把饭吃了,这才不能饿着我们的小小宝。”
她乖乖应诺,“好,今天我再多吃点儿。”
可是,三娘只喂进半碗粥,轻悠就又昏了过去。
昏迷中,她一直不停地流泪,擦湿了三娘的一根手帕。
轩辕瑞德瞧着,终于也受不了,冲出了装甲车,在夹雪的大风中,对亚夫又怒吼,“你是不是真的要杀了我女儿才满意!你这样算什么?明明打掉孩子就能活,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腾下去?我不同意,你听到了没有,我会让你再一意孤行下去,那是我的亲骨肉,我不会让你再这么犯傻,我要救我的女儿!”
轩辕瑞德冲回去,抓着袁若彤就要求立即施行引产手术。
袁若彤哭着摇头,说,“伯伯,我也想,可是您女儿她……她……”
轩辕瑞德看过去,发现轻悠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明明还在昏迷中,却哭着叫着,不让人碰她的孩子,她的小小宝,她叫得那么凄厉,痛苦,令人不可思议,又让人心疼不矣。
轩辕瑞德终是无力地跪坐在地,掩面哭泣。
又是漫长而煎熬的三日过去,没有人能想到,之前明明在沪城被诊断再不引产就活不过五天的女子,竟然真的撑过了第六天。
当天,夕阳西下时,漫天的红霞,极地的极光划亮了连日来阴沉低压的天空,长鹰飞啸而过,远处传来牛群长长的哞叫。
路边,有转着经筒走过的苦行者。
还有赶着牛车路过,朝他们行礼,念着六字真言走过的老藏民。
连追着装甲车跑过一群顽皮的孩子童,在听说了这个祈祷的故事,齐齐向正在叩首前行的男子,念出六字真言,为他祈福,为他的妻子和孩子祈福。
路依然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风还是那么大,吹得众人都快要睁不开眼,期间还有不慎得病,因为极地高原反应而死去的士兵。
可奇迹的是,车里一直处于弥留之际的女子,仍然和她的孩子一起,苦苦支撑着那一线飘渺的希望。
这天夜里,突然刮起了狂风大雪,警卫队长和士兵们轮翻劝说男人进装甲车避一避,仍然不成。
最终,他们不得不为男人支起一个移动遮风棚,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移动。
到了第七天的早晨,男人突然就倒下了,立即被抬进了装甲车施救。
军医们吓得个个脸色惨白,拿着针管的手都直哆嗦,看得袁若彤愤愤狠骂了几句,支起一根掌长的金针,直接插进了男人的胸口大穴。
休克的男人猛地弹起上身,撑大的双眸布满血丝黯影,脖子上绷出条条血管和青筋,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呜鸣,最后化为一声震撼的长呼:轻悠——
正与他一臂之隔的床上,轻悠突然就睁开了眼,同样声音嘶哑地叫着“亚夫”。
他转过头,便与她泪眼相凝。
她伸出手,他便抓住。
下一刻,男人扯动了唇角,在所有人眼里幻为一个疑似笑容的表情。
女人问,“亚夫,你……怎么还没梳洗呢?”
男人说,“宝宝,你醒得太快了。”
女人呵地笑了一下,目光下移,“我好像感觉到,宝宝又踢我了呢?”
男人说,“真的?我母亲说,宝宝踢脚,代表他正在长高。”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候,众人真的肯定他们的确在笑了。
袁若彤急忙抹掉眼底的水汽,抚上女子的肚腹,果然感觉到有动静,心头大喜,急忙又给女人号脉,可情况并没什么特别改变,而是油烬灯枯的兆头,所有的喜悦瞬间化为惊愕,和说不出的沉痛,闷得她胸口直发堵。
突然,女人瞧着袁若彤,嘟嘴,“你,你又背着我,找了漂亮姑娘啦?”
男人苦笑,“傻瓜,她那么瘦,哪有你美。”
女人呵呵傻笑,嘀咕,“那当然,大家都说,做了妈妈的女人,最美。”
她抚着肚子,眼眸又瞌了下去。
无端成为“第三者”被埋汰了的女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奔出了装甲车,任漫天的寒风雪雨,打湿了脸颊。
然后抑不住地放声大吼大叫,喊着一句话,“老天爷啊,求求你,你也折腾够了吧!求求你放过他们两个行不行啊!”
可惜,没有那六字真言咒语,老天怕也是听不到这声痛诉的。
在织田亚夫休息了大约不足两个小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