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宅前庭,平素学剑之处,花若鸿精赤上身,运着白鹿洞内功,调息养伤。
白鹿洞武学平和淳正,在镇伤止痛上头尤具好处,只是花若鸿修为不高,又不像兰斯洛被人灌输绝世内力,自我疗伤的效果也就差劲得多。
调息半晌,想起下次战役,若是碰上兰斯洛、有雪任何一人,那还好办,碰上别人那就麻烦了些,倘使遇上石存忠,单凭他今日下午化人为石的本事,自己便万事皆休,不如早早预备棺材了事。
想着想着,胸口微痛,又是几声轻咳。
“唉呀!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偷闲啊!”
背后传来人声,转头一看,雪特人笑着踏步走来,踱到他身边坐下。
“唔!你身上的伤不轻啊!刀伤剑伤又是内伤,这一路上赢来不轻松啊!”
“鬼藏前辈见笑了,若鸿这一点皮肉痛,又哪及得上您每次浑身浴血,肢残体破呢?您为了正义与公理而牺牲、舍身的崇高精神,真是让我感动惭愧得不知……咦?鬼藏前辈,您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大家都不过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干嘛弄得这么辛苦,每次被人当猪肉垫打,不是毁容就是残废,我上次被炸掉的左手,现在还会痛,何必呢……何必呢……”
“……”
双方交谈片刻,有雪把话题转到源五郎嘱咐他来试探的方面。
“我说,若鸿啊!我瞧你每次上擂台,咬紧牙关苦干,受得伤重,可从来也没退缩过,不像是个临阵退缩的人啊!”有雪拍胸道:“人家说你是懦夫,这我可不信,那天的事我也听老大说过了,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因头,你现在可以说说看啊!”
花若鸿看了有雪一眼,低头道:“没……没有什么,我真的是……”
“去!胡说!将相无种,男儿自强,哪有人生下来就注定受委屈的。”有雪摸准他个性,诚恳道:“人在江湖,难免受到委屈,给人误解,好比我,难道还给人诬赖少了吗?大家兄弟一场,你把话说出来,有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给有雪这么一说,花若鸿心中登时泛过一股暖流,做着他不熟悉的自我解释。
“那天……阿翠央着我带她离开,本来,我立刻便想答应她的。”花若鸿道:“但是,那时候东方家戒备森严,带阿翠离开,要是惊动守卫,我与她逃不出去也就罢了,牵连到麦当诺大侠,这该如何是好?倘使还为了我这小人物,使东方世家对耶路撒冷为难,那我便更是万死莫赎了。”
有雪频频点头,觉得这小子思虑周全,再非初识时那傻头傻脑,凡事都想一死了之的颓丧性格了。
“你能这么想,那好得很啊!是我们家的那个笨蛋错过你了!”
“不,王大侠传我武功,对我恩重如山,不管他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有怨怼之心。”花若鸿道:“而且……现在,我对自己开始有了点信心,希望将来能正式在擂台上夺冠,把阿翠风风光光的……迎娶回来。”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低微,脸更是红得像个火炭,但语调坚定,显然脑中想得透彻,有雪不禁微笑,这笨小子真是长进良多。
这等劝说工作,本来不该由有雪负责,只不过,该负责的那人,此刻无暇他顾,正藏身在远处的树林中,微笑旁听。
“看,事情就是这样,其实你可以对若鸿小弟有更高一点的评价的!”源五郎微笑道。在他的对面,自然是满面不悦的花次郎。
“叫我来就是为了听这无聊东西?!”花次郎冷哼一声,掉头便走。
“花二哥!”源五郎出声道:“我让有雪去说这番话,不单是说给若鸿小弟,也是说给你听的。”
“什么意思?”
“若鸿小弟有情人,你何尝没有?他与他的小情人身处两地,不能相见,你何尝不是?所差者只是东方家与白鹿洞后山,地方不同而已!你早先对若鸿小弟发的脾气,是气他?还是气你自己?”
源五郎温言道:“别用花次郎的身份听我说话,我这话是对你说的。你的这段感情,江湖上无人不知,误解的人也不少,而你漂泊这许多年,对自己的折磨也该够了,现在连若鸿小弟都有勇气抬起头来,争取自己的东西,二哥!你一世英雄,难道真要就此颓丧一生?”
“……”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手也请离开剑柄,我伤还没好,你硬要砍人,我只好赔一条命给你,不过在那之前,请让我把话说完。”
源五郎叹道:“事在人为,你还在世,她也还在,只要不是天人永隔,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的?若鸿小弟要赢回他小情人原是千难万难,现在不也是成功在望了吗?不错,他是得到了我们的帮助,但二哥你武功天才胜他千倍,怎么就不能像你这徒弟一样,勇敢走出过去阴霾,别再受旧日恩仇所囚,活出自己的新生命呢!”
这番话,说得情深意真,花次郎面上笼罩着寒霜,僵凝半晌,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手离开剑柄,浑身紧绷的气势消失无踪,反倒像只斗败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