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被他这般劈头笑骂,心中反而大松,旋即又涌起羞惭之意。小仙待他情深义重,连性命都可不要,自己却对她生出这等疑虑,实在是太也不该。
当下略一凝神,冷笑道:“那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楚某降临人世,与小仙相识,乃至所作的一切,都是冥冥天定,为了助你复活重生么?”
蚩尤嘿然一笑,淡淡道:“千秋一场梦,世事一盘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何独你我?乔某元神封于混沌体内,肉身藏于鲲鱼腹中,诚然是有人早已计算精确,为了让我四千年后能重生复活。但那人纵有通天本事,又怎能算准四千后发生的一切?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说的‘那人’是谁?”楚易忍不住转头朝洞外的石女瞟去,道,“是那位魔门圣女么?”
蚩尤转头望向那石女,神容似悲似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大步走去。
情人树沙沙作响,红果摇曳。远远望去,那石女微笑端坐,光影中,神情如此温柔、静谧而美丽,仿佛从未睡去,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四千年的春秋,斗转星移,海枯石烂,情人树开花结果,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然而她却见不着了。
所谓近乡情怯,所谓天涯咫尺,二十丈的距离,蚩尤却象是走过了整整一生。然而此间相隔,又何止是生生世世?
当此刻,他终于缓缓蹲下身,轻轻地抚摩着那张俏丽如初的脸,张口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喉咙却象被什么堵住了。
甜蜜、痛楚、凄凉、悲喜、幸福交织成汹涌的柔情,扼住了他的咽喉,锥心彻骨,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手摩挲着那冰冷而坚硬的石头,仿佛依旧是那温软而滑腻的肌肤。那紧闭着的细密的睫毛,那细致小巧的耳垂,那饱满优美的唇瓣一切栩栩如生,宛如昨日。
他抚摩着,想要看得更仔细些,视线却忽然变得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象烈火一样地烧灼着。
乔家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是四千年了,当累积的思念与悲恸象春江怒水一样决堤奔流,纵然是钢筋铁骨,纵然是三山五岳,纵然是他,也抵挡不住那缠绵汹涌的阵痛。
“妾居昆仑山,君住东海上。相隔万里遥,咫尺一梦长。游鱼传尺素,春水寄相思。一掬多少泪,问君知不知?”
恍惚中,仿佛听见那首久远的歌谣。海浪轻摇,篝火明灭,仿佛又枕在她的腿上,看着她笑吟吟的脸,听她低低地哼唱着。
仿佛又听见海风,听见心跳,听见她笑着说:“傻瓜,你知道海水为什么这么咸么?因为每一滴都是我想你的眼泪。”
而他此刻知道,只有一颗泪水没有流入东海。它凝结在她的脸上,沉淀在四千年的岁月长河里,化作了晶石。
从此埋藏在他的心底,生生世世,再也不能融化。/register.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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