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眼见母亲入土,强忍住的悲伤又如洪水决堤,失声痛哭了一场。众人见状,想起各自际遇,心底也不免有些悲戚,默默无语。
收拾既定,五人御风飞舞,朝东北方向掠去。
五人之中,除了唐梦杳之外,其他人或是伤势未愈,或是真气消减,修为皆不如前,因此飞行速度不敢太快。过了数百里后,真气渐转顺畅,这才加速疾行。
雪山起伏,明月西沉,众人贴着山峰高冲低掠,影子就象倏然而逝的雁群。
此时正值岁初,春寒料峭。越过天山,东北方乃是一片荒漠,朝阳初起,晨风刺骨,黄沙蒙蒙扑面,刮打在脸上,又麻又疼。
正午时分,荒漠终尽,穿入茫茫草原。衰草起伏,牛羊寥寥,偶尔能瞧见几座破旧的帐篷,在风中猎猎鼓舞。
不停不歇地飞了四个多时辰,翩翩、萧晚晴两人真气不支,已有些气喘咻咻,难以为继。
于是众人索性在一片湖泊边停下,向周围牧民买了奶酪、羊肉,吃饱喝足,围在一起打坐调息。稍作休息,便又重新上路。
越往东行,牧民、牛羊越见稀少,白日西沉,荒草摇曳,只有几只兀鹰在空中盘旋,说不出的苍凉寂寞。
黄昏时候,众人到了安北都护府外。晚霞如血,城楼上旌旗猎猎,除此之外,听不见其他半点声响。
安北都护府是西唐北方重镇,管辖回纥各部,驻有精兵五万。附近设了几个边集,商贾云集,颇为热闹。
但今日一路行来,却是冷冷清清,没遇到任何商队,众人已暗觉奇怪,此刻远远地瞧见墙楼寂寂,城门洞开,更感不妙。
进了城中,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但见四处残垣断壁,焦木碎瓦,象是被大军劫掠烧杀过,一片破败狼籍的惨状。
街巷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军了。
只有一只黑猫孤零零地站在横斜的断梁上,听见脚步声,弓起身,一双碧眼警惕地朝他们瞪来。
南面冷风吹来,带着浓烈的血腥焦臭之气。那只猫乍起毛,怪叫了一声,跃下断梁,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易心中一凛,和众女一齐朝南走去,过了街角,“轰”地冲起数百只尸鹫,哑哑怪叫,黑云似的漫天盘旋。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唐梦杳更是“啊”地惊呼出声。
广场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尸体,男女老少,甚至几个月大的婴儿全都惨遭杀戮。或被乱箭射死,或被砍头,或被剖心挖肚,肠子、内脏血淋淋地拖了一地,已然结成了红冰。
四周的树立了一列列长矛,其上扎了一串串的女人头颅,无不瞪着双眼,满脸惊怖悲愤,触目惊心。
长矛下横七竖八地躺了近千具无头裸体女尸,遍体青淤鳞伤,有的甚至被剜去了乳房,下体乌血凝结。显是受尽蹂躏后,又被砍下头颅取乐。
但最令人发指的,却是广场中心被堆成人塔的数百个幼童,全被粽子似的紧紧捆绑,置于木炭上活活烧死。皮肉焦黑,彼此混连,连尸身都辨认不清了。
楚易又惊又怒,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饶是翩翩诸女行事歹毒,也从未见过这等残忍暴虐的景象,暗暗心惊。
萧晚晴俯身查看尸体伤口,蹙眉沉吟道:“这种弯刀、箭簇只有回纥部族才有,多半是附近回纥人所为。但是回纥各部向来服膺朝廷,又怎会突然肆虐作乱?”
楚易怒火填膺,忍不住一掌拍下,将身边石墙打得粉碎,咬牙道:“城中的五万守军跑到哪里去了?怎能放任自己的百姓被这些回纥人凌虐残杀?”
话音未落,晏小仙“咦”了一声,叫道:“这里还有一个活口!”从尸体堆中拖出一个中年文官,左胸上中了一箭,面无血色,但果然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楚易给他输了片刻真气,那文官“哇”地一声,咳出一口淤血,慢慢地睁开眼睛,细如游丝似的说道:“你你们是谁?若是蛮蛮子,士可杀,不可不可辱,快快动手就是”
楚易沉声道:“孤家乃圣上新封的齐王,奉旨前来北疆巡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文官听说了新任齐王之事,将信将疑,但此时命不久长,也顾不得他是真是假了,当下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自那日元宵节长安之乱后,唐元宗受惊生病,康王李兆寿为了当上太子,竟将中书令裴永庆之女、王妃裴玉环献给皇上,伺候左右。
裴玉环因此大受恩宠,裴永庆也随之沾光,趁势独揽朝政,排斥异己,罢免了几个与太子旧党有关系的节度使。
恰逢此时,吐蕃、南诏各部番军悍然进犯中土,各地又出现了许多妖人凶兽,朝臣离心,各藩镇亦蠢蠢骚动,拥兵割据,一时内外交困。
三日前,幽燕三镇节度使宁福海竟与平卢兵马使石思明联谋叛乱,号称要“清君侧,安天下”,先入京杀死裴永庆父女,再除灭番邦乱军。
宁、石叛军势如破竹,几日之间便已攻陷三十余城,兵指长安,天下震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