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寒流过后,道旁梧桐树上挂着的最后的几片叶子被打了下来,天还早,才凌晨四点,街上很静,只几个环卫清扫工在昏黄的路灯下晃动,北环路上偶尔有车灯扫过。天冷了,早市上还空空的,没见有人来。王元成的油条铺子还没亮灯。避风港网吧里的光似乎也没先前亮。富根和袁芳比平时早起一个多小时,一人裹了个棉绒服,急急往店里走。还没到店门口,隔着卷帘门,袁芳见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就说:“磊磊姥爷起来了,这天快下雪了,这么冷,里面虽有炉子,可俩个老人也不舍得用碳,为挣这几个钱,跟咱受罪呢”富根说:“楼上又不是住不开,我和爹说好多次了,他就不去,说住楼不习惯”袁芳轻声说:“哪里呀,娘跟我说过,人活一辈子,好时候就十几年,混只混个年轻呢,只怕打扰咱”。富根说:“要不,咱也跟张立全一样,给他们找个离店近点地方租个房吧,张立全租了两间,一年才一千二”袁芳说:“行,等你回来时再和爹娘商量吧,可说呢,你提到钱我才想起,钱你带上没?出门可不能不带钱呢,娘常嘱咐我,男人出门一定要带足钱的,穷家富路呢”富根说:“带上了,我分放到两个兜里,整一千呢,不少了,再说,咱是给立全哥办事,不是万不得一,是花不到自家钱的”
进得店里袁芳见“面皮儿”已经上锅了,蒸蒸地冒着热气,爹披着个老棉袄守在炉子旁就问:“爹,你咋起这么早?,娘那?”爹说:“你娘,去前院拿柴禾了,昨天关门晚,又忙点,你俩走后,从医院里过来十几个,九点半了才走,一赶收拾完就十点多了,忘提前把劈柴拿下”富根说:“咋来那么多人?都是吃饭的?”爹说:“是呢,是来住院的,听他们那话语是出了车祸,一大货车下路了,钻人家里去了,一家四口,只剩下个小姑娘还有口气,还在抢救,车上人你说怪不,司机没事,跟车的俩人伤了,听说也伤不了命。”富根说:“这回保险公司又有的赔了”袁芳拿了两个围裙扎腰里,扔给富根一个说:“保险公司赔,能赔多少?那保险公司,你投保的时候,他叫你爹都成。赔付的时候,你倒过来喊他爷爷他都不待理你。今年春在白峪山出那事,找了个理由就不赔人家,说人又违章驾驶,又超载的。就象这家,就是赔了,赔再多也赔不了命了。这司机也是,晕了?给人把个家端了,这小姑娘就是救活了,不残疾,这以后可怎么生活,亲人都没了。真是车祸猛如虎,一年有多少人死这茬上”这时,娘进来了,把劈柴放在小间里,见富根在往身上扎围裙就说:“根儿,你就别插手了,等会你不是和张立全出发吗,把那裙子给我,我来吧”爹也对富根说:“富根,你来带驾证了不?听你娘的吧,别干了,一会在路上精神点,这开车可不闹玩的,这张立全学车都快半年了,他证还没考过?”富根就把围裙递给了袁芳娘说:“他车是开的满好的,也不知为啥老过不了关,路考两次了都不行,这拿不到证他又不敢出远门,再说他那车都脱审了,拿到证也不行,老拽着我,这次是让我跟他回老家接他老婆呢,爹,去宾州远不?”爹说:“现在不是有高速吗,走高速的话,也就三个小时吧,不到三百公里”袁芳说:“他那车还敢走高速?走下路不被人查到就不错了”袁芳爹说:“行啊,相互帮个忙,邻里百家的,谁用不着谁?再说,你给人立全拉了悦庄的客户,人家也没忘咱,只要去鲁村、悦庄的不都是和咱打个招呼,问咱去那送货不。虽然富根给人家开个车,咱不也办了事,人家没问咱要一分汽油钱,两借就吧!”袁芳娘提出一塑料袋黄瓜来说:“这黄瓜长钱了,一斤长二毛,咱凉皮又不长钱”袁芳说:“这冷了,还是热吃的多,咱板面下的快呢,这东西你少切点,放多了人更不愿意”富根说:“我听车响呢,可能立全哥来了,我去看看,他这车只能趁一早一晚的走才行,今天回来肯定不早,就别等我了”说着就要出门。袁芳爹说:“你带证了没,我刚才问过了?”富根摁了摁兜说:“带着呢”又对袁芳说:“磊磊要的那什么三角尺,量角器的,我给他买了,放在家写字台上了,他要时别忘给他”又要出去。袁芳说:“你得洗脸啊,还没洗呢,你看你那胡子,才放出来的也没你这样”富根说:“算了算了”。一拉门走了。
张立全的面包车不新,可车灯是刚换的,铮亮铮亮的,顶着两个光柱子,富根开着唰唰地出了城。不到七点他们就过了张安市。张立全说,不能走黄河大桥,由高青上了个小马路,从一个浮桥上过了黄河,让他去一个叫魏家集的地方接上一个人。他说那人是个机灵鬼,是个活宝,当年黄河大清淤时认识的朋友,比他小几岁,这次请他来店里帮忙。富根说:“你不是请嫂子来吗?怎么又成请朋友了?”张立全说:“你嫂子也来,但她在这呆不长,这是家里冬里没活了才出得来,她舍不得她那十几亩地呢,我说给她承包出去,她不同意。前几天我给她打回点钱去,说来慰劳慰劳你哥呢。什么慰劳不慰劳的,她准是在家看电视看多了,不放心呢。要不就是我那坏小子给出的主意,那小子鬼点子多,说夫妻感情是交流出来的,长时间不交流容易出问题,还说尤其是男人,这种雄性动物是最靠不住的。富根,跟哥说实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