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二叔和早年过继出去的孟之明家的老大,这会也来了,人上账了,咱得补个贴
那天,方家人大部分成了客人,赵钱孙李那些杂姓人家来帮忙的都成了小工,有人说这江、方两家一结亲,到底是江家吃了方家,还方家在吃江家,谁也说不清。有的说还是江家人会算账,不仅家里添了个美妞,四坊地,小三十亩呢,那妮子跟她爹要了,真当嫁妆了呢!有的也说,方家也吃不了亏,方恩岭的盐店开起来了,多了三间屋,江家还答应过年在方家旱地里帮他打两眼深井呢。
迎亲的队伍很长,几乎占了整条街,这尾巴在江家院里还没走完呢,那头就接到新娘子往回返了,那锣鼓声,唢呐调和着那八抬大轿,东倒西歪,上颠下跳的,走两步退三步,就是专门整治新娘子的。娘家人若是看不下去呢,就给抬轿子头儿塞点“辛苦钱”,辛苦钱都塞四次了,还是没走出多远,一男本来早上就没吃下饭去,让这来回一颠,肚子里觉得很不好受。她偷摘了盖头,撩起轿帘想看看江余宗在哪儿,却被娘家那管事的人一下给拉上了,按当地风俗,这会新娘子是不能露脸的。她想这啥时才能到啊,又偷偷从帘缝里往外看,见余宗披红戴绿的骑在个高头大马上,悠哉悠哉没事似的可把她气坏了。她就大喊:“江余宗,江余宗,你给我过来”尽管锣鼓声很响,但他离轿子并不远,还是听到一男在叫他,慌忙跳下马,跑到轿子跟前,冲轿子喊:“姐,姐,你叫我啊!”一听说叫姐,满街看热闹的人都笑的不知怎么好了。
一男让轿子停下,人家不停,她就从里面硬是跳了下来,方家人没拉住,她扯过余宗一下跳到他的身上说:“你快背我跑,快呀”余宗背上她就跑,人们就追着他俩看,离大门不远了,余宗说“姐,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你今天脚又不能着地那咋办啊?”她说:“俺娘还说今天不让我和你说话呢,我不也说了,别听这个,咱们下来走!”他俩就手牵手的往前走,那街两旁的人笑的都更不成样子了,多少年了,这里进来的出去的新婚男女,他们真从未见过这样的。一男问:“他们咋那笑咱?”余宗边走边说:“那我哪知道?”一男又问:“我盖头呢?”余宗说:“在这儿呢”一男一看,气的照他腚就是一巴掌:“你怎么把我盖头挂你上!”哈哈哈哈哈哈挤在街两旁人的阵阵笑声将锣鼓声给淹没了。
江君仁和邱丙银在大门口正等着接方家主客呢,忽然见儿子和儿媳手牵手的提前来了,一下慌了神,问,“他邱伯,这咋办?”邱丙银说“有点乱,有点乱,主客未到,新人先来,这种情况我也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咋办,咱还是先躲躲再说吧!”站在石狮子台上两边举鞭炮的伙计问:“总管,主客没到,新人先要进门了,这鞭点还是不点啊?”邱丙银喊:“得等轿子来了再点,得等轿子来了再点”。其实一男心里也明白这规矩,只是不愿在那轿子上受罪,那抬轿子的是在故意“吃大户”,这才多大一会光塞给他们的“辛苦钱”都够爹干一年的了,你的轿我不坐了,看谁还给你钱?
他俩来到大门前,她就拉着余宗停了下来,等后面的队伍。余宗上她跟前靠了靠,悄声问:“你看我今天戴上这官帽,比你高了不?”一男看了着他,一下笑了,也小声说“是有点大人样了,高矮我不管,你听听旁边那娃儿在唱什么?”余宗便回头看一群挤到他跟前的一帮娃娃在喊:
十八的大姐,
九岁的郎,
说你是儿不叫娘,
个儿没有炕沿高,
儿没有豆虫长,
奶儿不知作甚用
棒棒不知哪儿放
犁不了地,播不了种
收不了秋,打不了场
晚上睡觉床上抱,
骑着个肚皮瞎晃荡
咚咚、咚咚、咚咚咚
有你没你一个样。
他见和他同岁的三园子也在里面瞎嚷,就指着他说:“三园子,今天我要不有事在身,我再摔你几个跟头,不服是不?”一男一把将他扭回身来,他一晃,那新郎帽子差点掉了。一男粉脸儿一歪,严肃地说:“这几天我才觉得你有个男子汉样了,怎么又忘了?”他不说话了,老实地和她站在那。
本来就漂亮的不能再漂亮的她,这胭脂粉儿的一擦,更是美的让小伙们心跳,就是镇子上的女娃们,眼也发直,心在说:你看人家这是咋长的哟?见无数双眼睛在盯她,她忙把盖头又蒙到头上。唢呐声近了,轿子来了,爆竹也响了,这时有人递到她手里一条系了大花球的红喜绸子,由余宗牵着,一起慢慢的迈步进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