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来扯过他手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他说:“堂里伙计说,咱那车该衍点油了,要不轮骨就豁了,不能用了,人家给了个油葫芦,我不太会弄,就把手弄成这样”。她听了,没好气将他的手一放说:“笨猪,快洗把手吃饭”!
这次俩人总算又能舒舒服服吃上顿饱饭了。吃饭时,很安静,谁也没说话。其实,他有一肚子话想和她说,一肚子疑惑想等她解。洗澡时听得她哭,她为啥这时还哭?她伸手夹菜时,那手纤细的象弹钢琴的,中指和食指上还有戴戒指才能落下的痕。她耳朵上只有一个好看的耳环,这边耳朵上怎么只剩一个耳钉?她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也是从死人身上捡的,还是自己本来的,咋那合身?他皮箱里的东西是在她那个小包裹里放着来吗?她多大了,有丈夫没?她在东进桥哭着用雪埋的那个人是她什么人?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今天吃饭没了吃烤驴肉时狼吞虎咽的样子,那么安静,慢条斯理规规矩矩,象个大家闺秀,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她会用自来水笔,字又写的那么娟秀,她定是读过书的,她在哪儿读的,会不会也是在天津?她为什么落得这个天地?她是逃难的还是投亲的?她跟我回家后走还是留呢?她的真名到底叫什么?还有他怕问话里再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也怕她莫名其妙发脾气,这些问号,就一直憋在心里,没敢张嘴。但这种安静,这种从来没有的压抑,让他心里难受,却又苦于找不到个合适的话题,就自言自语道:“这筷子好使,比咱在路上用的树枝好多了”。她没答腔,从自己那边拿了个火烧递到他手里;他又说:“噢,你看我忘了,刚才出去买东西时,钱没用了”,接着从兜里掏了一块银元和几张纸票放在桌上。她还是不答腔,也没看那钱,用筷子夹起那块最大的鸡腿放到他碗里,他明白,这是只让他吃,不让他说,堵他的嘴呢。他没敢再发话,就这样静静的一直到伙计来了,伙计问,“你们还要不要开水?菜凉没?要不要再热热?”她才说:“菜不用热了,开水要一壶,顺便再拿点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