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娴快速消失的背影,问程菁:“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怎么才来就走了?”
“她被你吓着啦!”
“吓着了?”黎曜晖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啊?”
“刚才,她来的时候,何胖子也在,正跟我讨论老烟的病情,”程菁嘿嘿地坏笑,“她躲在一旁偷听,听了个一知半解,以为我们说的是你呢”
“啊?!”黎曜晖一愣,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回事儿啊!”
“伤心了?老忠实的追求者听说你病了就跑了伤了您的自尊了?”程菁研究地看着他,问。
“什么啊!无聊!”黎曜晖白她一眼,问:“老烟怎么样?”
“下午手术。”程菁说。
“哦,”黎曜晖瞥一眼自己的病房方向,门打开了,护士从里面推着一辆车出来,车上的人被白色床单覆盖着,连一只脚也没露出来。黎曜晖心里一阵难过,说:“我也看看他去。”
大夫说老烟的手术做的很彻底、很成功,化疗暂时也不必做了。毕竟是个腹部大手术,麻药劲过去以后,老烟就开始经历疼痛的折磨了。痛得睡不着,黎曜晖就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他说话、聊天,帮他分散注意力、减轻痛苦,程菁毕竟是个女子,不方便长时间停留,过来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用药几天以后,黎曜晖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疼痛逐渐减轻,只是,因为始终不能吃饭,他的体力很差,走几步路就打晃了。三天后,黎曜晖做了此次住院的最后一项检查——核磁共振,检查结果令人欣慰,他的胆管中未见因结石而造成的拥堵。至此,大夫终于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对他的病做出了最后的诊断——急性胆囊炎,因为胆的肿大造成胆汁淤积并局部堵塞了胆管,引发了上腹部的剧烈疼痛。
这个结论让程菁和黎曜晖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亲身经历了折磨人的疼痛、虚弱,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同学被人推进手术室、一步一步离他们越来越远却无能为力,又亲见了一个生命的消失,此刻的放松就显得格外珍贵,那满满的幸福令人感觉恍若新生。
黎曜晖对面的三十七号床空了,医院的规矩,有人离世的病床消毒后要空三天才能再进新病人。黎曜晖的眼前变得敞亮了,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一片雪白的床单。程菁每次从那张空床前经过时都会忍不住地瞥上一眼,瞥了以后就会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
黎曜晖拼命对她使眼色,用目光指着隔壁床的老爷子及其家属。老爷子从昨夜起昏迷了,他的家属此刻就趴在他旁边,睡着了。
程菁同情地看一眼双目紧闭的老爷子和他身边那位心力交瘁的家属,在黎曜晖耳畔低声说:“健康比你的工作更重要吧?”
黎曜晖淡淡地笑:“跟你在一起比健康更重要。”
程菁扭扭捏捏地笑着拧他一下,“讨厌!油嘴滑舌!”
最新的验血结果显示,黎曜晖的各项指标都基本正常了,可以出院了。听到这个好消息,黎曜晖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第二个反应是突然地觉得困了,困得几乎再也睁不开眼睛。程菁去办理出院手续了,他斜躺在又窄又硬的病床上,竟然迷迷瞪瞪了。
手机在响,黎曜晖费了挺大的力气让自己睁开眼睛接听起来,温娴的声音伤感地传来——“曜晖,你还好吗?”
“还好,”对一个主动关心自己病情的人总是存着感激的,黎曜晖挺高兴地说:“昨天又做了一大堆检查”
大概是他的语速太慢,温娴等不及了,匆匆打断他,“我要回苏州了。”
“啊?”黎曜晖一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在火车站了,”温娴沉默片刻,说:“我把你家里打扫干净了,你得了这么重的病,我就不在北京给你添麻烦了。”
“啊?”黎曜晖又是一愣,这才记起温娴误会了他的病情。
“曜晖,”温娴顿一顿,说:“你别怪我不能留在北京帮你,我的儿子最近学习成绩下降得特别厉害,他爸爸又不管他,我要回家去辅导他功课,毕竟,孩子的学习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吧?”
不待黎曜晖说出“是”字,温娴自顾自地继续说:“曜晖,你还年轻,千万别有心理负担,你要好好治病。这个病虽然厉害,也有治好的。”
黎曜晖听得浑身不自在,想解释,又怕解释清楚了她就不走了,破坏了眼下的大好形势,只好保持沉默。
“曜晖”温娴轻声地、深深地呼唤他,“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挂断电话,黎曜晖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半晌回不过神来。两个星期前,他还在为温娴的苦苦纠缠而苦恼不已,现在,不过是因为一个误会,短短几天之间她就收拾好东西走人了。该觉得庆幸,还是悲哀?
“哎,想什么呢?”程菁不知何时回来了,推着他问。
“温娴走了,”黎曜晖望着她,坦白地说:“我觉着挺失落的。”
“明白,”程菁胡噜着他的头发,宠溺地笑:“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