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师父没空时,就叫大师哥代教。大师哥曲灵风
文武全才,还会画画,他教我读诗读词,解说诗词里的意思。
“我年纪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这年快十五岁了,拜入师父门下已有三年多了,诗书
武功都已学了不少。我身子高了,头发很长,有时在水中照照,模样儿真还挺好看,大
师哥有时目不转睛地瞧我,瞧得我很害羞。大师哥三十岁,大了我一倍,身材很高,不
过很瘦,有点像师父,也像师父那样,老是愁眉苦脸的不大开心,只跟我在一起时才会
说几句笑话,逗我高兴。他常拿师父抄写的古诗古词来教我。
“‘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这
几句词,是师父潇洒瘦硬的字体,用淡淡的墨写在一张白纸笺上。曲师哥一声不响地放
在我正在书写的练字纸旁。我转过头来,见到他神色古怪,眼神更是异样。我轻声问:
‘是师父写的?’他点点头,又拿一张白纸笺盖在第一张纸笺上,仍是师父飘逸潇洒的
字:‘江南柳,叶小未成yīn。十四五,闲抱琵琶寻。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我脸上热了,一颗心忽然怦怦地乱跳,我心慌意乱,站起来想逃走,曲师哥说:‘小师
妹,你坐着。’我又轻轻地问:‘是师父做的词?’曲师哥说:‘是师父写的,这是欧
阳修的词,不是师父做的。’我舒了一口气,松了下来。
“曲师哥说:‘据书上说,欧阳修心里喜欢他的外甥女,做了这首词,吐露了心意。他见到十二三岁的外甥女,在厅堂上和女伴们玩掷钱游戏,笑着嚷着追逐到阶下天井
里。欧阳修见外甥女美丽活泼、温柔可爱,不禁动心。后来外甥女十四五岁了,更加好
看了,欧阳修已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他只好“留心”,叹了口气,做了这首词。后
来给人见到了,惹了挺大风波。欧阳修那时在做大官,道德文章,举世钦仰,给朝里御
史们大大攻击。其实,他只心里赞他外甥女小姑娘美貌可爱,又没越礼乱伦,做诗词过
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师父为什么特别爱这首词,写了一遍又一遍的?’他
左手中执着一叠白笺,扬了一扬,每张笺上都写着‘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他问:‘小师妹,你懂了么?’我摇摇头,说道:‘不懂!’他凑近了一点,又问:‘
你真的不懂?’我摇摇头。他笑了笑,说道:‘那你为什么要脸红?’我说:‘我告诉
师父去。’曲师哥脸色突然苍白了,说道:‘小师妹,千万别跟师父说。师父知道了要
打断我的腿,那么谁来教你武功呢?’他声音发颤,似乎很是害怕。我们人人都怕师父
,倒也怪他不得。我说:‘我当然不会去跟师父说。哪有那么蠢!招师父骂么?’曲师
哥说:‘师父才不会骂你呢。你来到桃花岛之后,师父骂过你一句没有?’
“真的。这几年来,师父对我总是和颜悦色,从来没骂过我一句话,连板起了脸生
气也没有。不过有时他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不高兴,我就会说些话逗他高兴:‘师父,
哪个师哥惹你生气了?陈师哥我?武师弟么?’陈师哥言语粗鲁,有时得罪师父,师父
反手就是轻轻一掌,陈师哥轻身功夫练得很俊,但不论他如何闪避,师父随随便便的一
掌总是打在他头顶心,不过师父也出掌极轻,只轻轻一拍就算了。武师弟脾气倔强,有
时对师父出言顶撞,师父也不去理他,笑笑就算了,但接连几天不理睬他。武师弟害怕
了,跪着磕头求饶,师父袍袖一拂,翻他一个筋斗。武师弟故意摔得十分狼狈,搞得灰
头土脸的,师父哈哈一笑,就不生他的气了。
“师父听我这样问,说道:‘我不是生玄风、罡风他们的气,是他们就好了。我是
生老天爷的气。’我说:‘老天爷的气也生得的?师父,请你教我。’师父板起了脸,
说:‘我不教。教了你也不懂。’我拉住他手,轻轻摇晃,求道:‘师父,求求你,教
一点儿,我不懂,你就多教点儿嘛!’每次我这样求恳,总会灵光。师父笑了笑,走进
书房,拿了几张白纸笺交给我。我脸又红了,不敢看他的脸,只怕笺上写的又是‘恁时
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幸好,一张张白纸笺上写的是另外一些诗词:
黄老邪录朱希真词
人已老,事皆非。花间不饮泪沾衣。如今但欲关门睡,一任梅花作雪飞。
老人无复少年欢。嫌酒倦吹弹。黄昏又是风雨,楼外角声残。
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万里东风,国破山河照落红。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