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今日俾予至此,卿等如何!”元行钦等百余人垂泣而奏曰:“臣本小人,蒙
陛下抚养,位极将相,危难之时,不能立功报主,虽死无以塞责,乞申后效,以
报国恩。”于是,百余人皆援刀截发,置须于地,以断首自誓,上下无不悲号,
识者以为不祥。是日,西京留守张筠部署西征兵士到京,见于上东门外,晡晚,
帝还宫。初,帝在汜水,卫兵散走,京师恐骇不宁,及帝至,人情稍安。乙亥,
百官进名起居。安义节度使孔勍奏,点校兵士防城,准诏运粮万石,进发次。时
勍已杀监军使据城,诡奏也。丙子,枢密使李绍宏与宰相豆卢革、韦说会于中兴
殿之廊下,商议军机,因奏:“魏王西征兵士将至,车驾且宜控汜水,以俟魏王。”
从之。午时,帝出上东门亲阅骑军,诫以诘旦东幸,申时还宫。
四月丁丑朔,以永王存霸为北都留守,申王存渥为河中节度使。是日,车驾
将发京师,从驾马军陈于宽仁门外,步兵陈于五凤门外。帝内殿食次,从马直指
挥使郭从谦自本营率所部抽戈露刃,至兴教门大呼,与黄甲两军引弓射兴教门。
帝闻其变,自宫中率诸王近卫御之,逐乱兵出门。既而焚兴教门,缘城而入,登
宫墙欢噪,帝御亲军格斗,杀乱兵数百。俄而帝为流矢所中,亭午,崩于绛霄殿
之庑下,时年四十三。(《琬琰集》载《宋实录·王全斌传》云:同光末,萧墙
有变,乱兵逼宫城,近臣宿将,皆释甲潜遁,惟全斌与符彦卿等十数人居中拒战。
庄宗中流矢,扶掖归绛霄殿,全斌恸哭而去。《东都事略·符彦卿传》云:郭从
谦之乱,庄宗左右皆引去,惟彦卿力战,杀十余人。庄宗崩,彦卿恸哭而去。)
是时,帝之左右例皆奔散,唯五坊人善友敛廓下乐器簇于帝尸之上,发火焚之。
及明宗入洛,止得其烬骨而已。
天成元年七月丁卯,有司上谥曰光圣神闵孝皇帝,庙号庄宗。是月丙子,葬
于雍陵。(《五代史补》:庄宗之嗣位也,志在渡河,但恨河东地狭兵少,思欲
百练其众,以取必胜于天下,乃下令曰:“凡出师,骑军不见贼不许骑马,或步
骑前后已定,不得越军分以避险恶。其分路并进,期会有处,不得违晷刻。并在
路敢言病者,皆斩之。”故三军惧法而戮力,皆一以当百,故朱梁举天下而不能
御,卒为所灭,良有以也。初,庄宗为公子时,雅好音律,又能自撰曲子词。其
后凡用军,前后队伍皆以所撰词授之,使揭声而唱,谓之“御制”。至于入阵,
不论胜负,马头才转,则众歌齐作。故凡所斗战,人忘其死,斯亦用军之一奇也。
庄宗好猎,每出,未有不蹂践苗稼。一旦至中牟,围合,忽有县令,忘其姓名,
犯围谏曰:“大凡有国家者,当视民如赤子,性命所击。陛下以一时之娱,恣其
蹂践,使比屋嚣然动沟壑之虑,为民父母,岂其若是耶!”庄宗大怒,以为遭县
令所辱,遂叱退,将斩之。伶官镜新磨者,知其不可,乃与群伶齐进,挽住令,
佯为诟责曰:“汝为县令,可以指麾百姓为儿,既天子好猎,即合多留闲地,安
得纵百姓耕锄皆遍,妨天子鹰犬飞走耶!而又不能自责,更敢咄咄,吾知汝当死
罪。”诸伶亦皆嘻笑继和,于是庄宗默然,其怒少霁,顷之,恕县令罪。《五代
史阙文》:庄宗尝因博戏,睹骰子采有暗相轮者,心悦之,乃自置暗箭格,凡博
戏并认采之在下者。及同光末,邺都兵乱,从谦以兵犯兴教门,庄宗御之,中流
矢而崩。识者以为暗箭之应。)
史臣曰:庄宗以雄图而起河、汾,以力战而平汴、洛,家仇既雪,国祚中兴,
虽少康之嗣夏配天,光武之膺图受命,亦无以加也。然得之孔劳,失之何速?岂
不以骄于骤胜,逸于居安,忘栉沐之艰难,徇色禽之荒乐。外则伶人乱政,内则
牝鸡司晨。靳吝货财,激六师之愤怨;征搜舆赋,竭万姓之脂膏。大臣无罪以获
诛,众口吞声而避祸。夫有一于此,未或不亡,矧咸有之,不亡何待!静而思之,
足以为万代之炯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