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应了那句老话,
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酥油。急急地挂在明处,岂不是自讨怀疑?
她讪笑着凑上去说道:「这是上头赏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挂那图个好
看。」
王承恩了然地笑笑说道:「上头?哪个上头?皇后娘娘的赏赐吧?这何止是
好看,简直是好大一笔横财。老姐姐,这一个坠子可要收好,比你这屋子还值钱
呢。换言之,比咱们的命,也值钱。」
王嬷嬷干笑着,想引王承恩回座。可王承恩放下坠子,眼睛就开始盯着那小
包袱。一块蓝花粗布,他看着觉得很眼熟。在哪见过呢?他歪头想了一下,突然
想到月娘成产前,一个女人曾挎着个篮子匆匆来去,上面就盖着一块这个花色的
粗布。
难不成——她们竟趁着那阵的忙乱偷窃大内之物?这罪过也是不轻,但有他
在,只要劝她们原物奉还,倒也不算太大的事。
他不好上前掀起来看个明白,还想给同族亲戚一个面子。所以他看着脸色煞
白的王嬷嬷循循善诱道:「老姐姐,富贵人皆求。但若贪心过了头,到底是不好。
尤其咱们在宫中当差的,更要仔细着勤谨着,以免给咱们招出什么祸来。这里,
该不会是什么不该拿出来的吧?若是,你告诉兄弟,兄弟给你想法,包你无事。」
王承恩一指那小包袱,希望王嬷嬷可以领悟自己的苦心,也希望借此让她说
出更多的实话,让她放心信任自己。
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王嬷嬷并没有想象中面红耳赤地认错,而是面无人色
地噗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脚下。
「老姐姐,你……这是……」王承恩惊异地要扶起她,她却说什么都不肯起
来。
「呜呜……兄弟,此番老姐姐的命,可就在你身上了。这事……是掉脑袋灭
九族的事……那孩子……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皇上……皇后……我…
…谁都交代不了啊。你救救我,救救我吧!」王嬷嬷痛哭流涕,在地上不断地叩
着响头。
她起初还以为可以瞒过去,那孩子不哭不闹,很是成全她。可王承恩话中有
话,他这么晚来这里,来了就对那包袱不肯放松。难不成,皇上已经知道了其中
有鬼,所以让他来审问自己?
「这……怎么回事,你快说!」王承恩明白,这绝对不是夹带私逃那么简单
的事了。她话中牵扯到皇上和皇后,还说到什么孩子。他不敢想那后果,从脚到
头一直凉上去。
王嬷嬷哭着,指指那小包袱。王承恩看她哭得说不明白,狠狠心掀开那包袱
顶层的布,就露出一对玉雕般粉润的小脚丫来。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却本能
地颤抖着继续掀开那块布,就看到那是——一个初生的,漂亮的女婴!
「天哪,天哪……你……这……这这……这是谁,是谁?!不会是——?」
王承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是不敢去想,不敢把事情往绝路上推演。
「没法子……真没办法。兄弟,兄弟,你得救救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
几年。可我还有亲戚,还有侄儿外甥……我死不打紧,可这灭族的罪要是连累了
他们……不能啊,你救救我们吧!」王嬷嬷颠三倒四地哀求着。
「咳!你说,别光哭啊,说呀!」王承恩急得直跺脚。
王嬷嬷用力抽泣了几下,定定神说道:「这……都是皇后的意思。这里的孩
子,才是真正的,真正的长公主……承恩,这才是长公主啊!」
王承恩颓然坐在床沿上。他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竟无意间掀开了这惊世的大
秘密。早知如此,他早该喝了茶闲聊几句就走。他没想到,这事竟然会发展到这
个局面。
皇后,皇后,本以为皇后最多就是编造了男婴早死的原因。也许那无缘于世
的小皇子,不过是先天太过羸弱致死,不是小公主的过错。可谁能想到,这样简
单的一件事,如今成了无法复命的难题。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详细说来。」王承恩看着那雪团似的小
女婴犹自酣睡着,从她的眉眼间,他看到了月娘和皇上的影子。
于是王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个月之前,皇后便
找到她。说她为宫中做事尽心尽力,赏赐她不少宝物,还给她很多银子,让她将
来作为养老之用。王嬷嬷对此感恩戴德,却也不疑有他。
不成想月娘临产前,皇后再次召见她,却给了她一桩要命的差事。月娘肚子
里的孩子,必须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