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5月初,北方MH镇的清晨还依然冰天雪地,寒风呼啸。
一对年轻夫妇在河堤上远远走来,女人怀抱着一个用碎花布棉被包裹着的婴儿,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低头兀自走着,头发凌乱不堪,通红的眼睛,惨白的面颊,青紫的嘴唇,看着脚下的积雪。
女人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头上扎着个翠绿色的三角围巾,眼睛里满是大颗大颗的泪珠,上牙咬着下唇,渗出殷殷血迹。
俩人来到一座桥下,男人侧头看了看女的,冲着桥墩伸了伸手,扭头向旁边走出去两步,猛地蹲下身子,肩头在微微颤抖着。
女人忍住泪水,侧脸看了看男的,徐徐走向桥墩,缓缓蹲下身子,右手将碎花布棉被拨弄了一下,里面现出一个粉嘟嘟、正在熟睡中的婴儿。
女人探头进去爱怜地亲吻一下,泪水倏倏顺着两边已经冻得通红的脸蛋儿滑落。
女人低眼看着婴儿,颤声说道:“他爹,你、、、再看看儿子吧!”
男人仿佛被什么震撼了,肩头陡地停住了抖动,徐徐转过上身,满眼、满脸泪水看着她们娘俩儿,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走到近前俯身放入棉被内。
他眼睛紧紧盯着女人怀中的婴儿,终于将头别了过去,猛然起身走到一边沉声说道:“放下!走吧!”
女人侧脸抬头看了看他,眼中泪水停止了滑落,转身慢慢地、慢慢地,将孩子放在了桥墩边上的雪地上。
此时女人双眼空洞、面无表情,喃喃说道:“玮儿,爹娘无能无得,生育却抚养不了你,希望你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
女人最后看了看孩子的脸,伸手缓缓地、缓缓地把棉被盖好,起身越过男人,大步流星地向岸上走去。
男人低头侧脸看了看,眉宇间在抖动,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光彩,霍然转身追上了女人,俩人快速地消失在了皑皑的雪地中。
不远处几株白桦树后面,徐徐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眯缝着眼睛,没有一丝表情的国字脸上突然显出愤恨、厌恶的表情。
他一身已经有些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裳,外面披着件军黄色的呢子大衣,头戴一定破旧的狗皮帽子,勉强遮住耳朵。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桥墩下的红色碎布棉被包裹着的婴儿身上。
他的眯缝的目光里有犹豫、有怜爱、有兴奋,但是他始终没有走过去,他内心在极度矛盾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和煦的阳光已经升起来了,男人仿佛一尊雕像,始终是手扶树干,眼望着婴儿一动不动。
身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呢子大衣裹着一层亮晶晶的寒霜。
岸上突然窜出两只大黄狗,追逐嬉闹着,在雪地上不停地来回打滚,两只狗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同时望向数米远的桥墩。
两个家伙抖落满身的雪沫子,望着那里停顿了片刻,猛然间快速向桥墩飞奔过去。
男人这个时候动了,他手扶着的白桦树突然被力道一震,树上的雪花扑拉扑拉坠落,两边树上正在晒太阳的乌鸦呱呱大叫着惊飞!
两只大黄狗听见乌鸦的惊叫,刹住去势扭头回望,一个黑影掠过,随着一阵惨叫悲鸣,两只大黄狗倒在了血泊之中。
男人俯身伸手一探,将孩子抱入怀中,他伸手拨开棉被,看见小家伙正看着自己,他咧嘴呵呵一笑,哪知孩子也咯咯地跟着笑了,一老一少就这么对着傻笑。
这个男人就是长江以南,被人成为“九指神偷”的韦九!
此人曾经一夜之内,在南京城内光顾一十六户富庶人家,不论官民、不论善恶、不论黑白。
更是在十五年前,制造“珠江口血案”的疑凶,但是究竟是不是他,民间众说纷纭,官场也是无计可施。
韦九仗着交际广博、人缘口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本人更是被那些茶余饭后的百姓传得神乎其神,几近神话了。
为什么?因为他所偷来的钱或是用偷来的东西换的钱,其中一部分救济穷人了。
他来到这极北苦寒之地,只为躲避一个仇家的追杀,MH镇当时还很小,距离边境非常近,出境不是很困难,所以他才选择了这里。
韦九抱着孩子回到暂住地,坐在火炕上暖和了一下身子,慢慢将包裹在孩子外面的碎花布棉被解开,完全打开的时候,棉被内滑落出一个信封。
韦九其实已经看见那个男人将信封塞入了棉被,他只是不想去看,但是此时孩子的小手一抓,却将信封抓在了手里,上下左右不停的挥舞着。
韦九心中暗叹:谁说命运不济!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啊!
他拆开信封一看,寥寥几行的字迹很是娟秀,韦九知道是那个女人写的:此子名叫陈倩玮,父亲陈风,母亲阮明珠。如果好心人收留抚养,务必在他长大后告知!
此子左胸纹有一玮字,万望善待,感激不尽,好人好报。
韦九看完皱眉沉思了半天,猛然俯身趴在炕沿上,将手中的信封连同信纸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