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被护士长放大地教训。比如她进治疗室没带口罩,分明是因为一次性口罩没有了,而又急需给病人伤口换药,祁宇宙吩咐她快点拿出来赶紧做完,她才没带口罩地进去取,却被护士长揪住狠批一顿,还说要在早查房时候重新三令五申规矩,这时候她带教老师已经进手术室了,她足足是有冤没处倾诉,在来往的病人跟前挨骂。幸亏程学文经过,喊护士长去给一个血管特别难找的孩子抽血,说小护士扎了三次扎不到,病人家属已经急了,才算让她脱离了窘境。
“没什么的啊。”程学文冲她笑,“这方面,这些规矩,从来都是护士管咱们。我再早几年也经常这么挨骂。记住了就得了,不过有时候急了,也真顾不上——总有个轻重缓急。有时候大夫只能自己做个取舍,但是你们才入门,护士长这样要求你们,把这个概念树立得牢固点,无论如何是没错的。”
她因为他特意的安抚,而觉得心里甜蜜了许多,甚至觉得,那许多的委屈,假如都能得了他最终的那几句关怀,便就都不是委屈了。甚至很多时候,她加意的努力,很希望他能看在眼里,不用夸奖,只要让他看见,她是能干的,努力的,聪明的好医生,这就够了。
她的努力真就如此地单纯。她尤其争取一切能跟着他上手术的机会,她甚至暗自希望自己今后就能留在外科,一辈子都能看见他,一辈子都做他的学生。是因为他而喜欢做医生,还是因为喜欢做医生而喜欢他,叶春萌也真的说不清楚,只是在心里觉得,这本身,就是联系在一起的,她心里的好医生就是他,她心里‘做医生’就会有他的指点,帮助,甚至今后的合作。
只是那一天,夜间的手术,程学文带着她们做的,完了之后,他请他们吃夜宵,有一瞬间她觉得如此快乐,恨不能时间能静止在此际;却听他们开她玩笑,说小叶现在越来越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天13个小时竟然也扛下来了,比咱们还精神,怎么着,小叶,以后做外科吧?
她心里挺高兴,还没说话,就见程学文摇头,“你们又瞎起哄。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这不是姑娘家干的活。以后要成家,生孩子,干外科实在太辛苦。从住院医生走过来,你们谁不是扒了几层皮? ”
她望着他,心里有些微的期待,“那您说我干哪科?”
“我说啊,如果能留在教学附属医院,很好,学术气氛好,环境也相对单纯,但是苦。内科比外科好些,时间上还是要规律许多。”他认真给她提建议,“再说你还有留京的问题,每年各科拿到的办户口名额有限,选科恐怕更受限制。外科男生抢得太厉害。其实要我说啊,女孩子,何必非得拼着留北京,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飘在这儿,进了好医院压力也太大,如果去了二流医院,条件环境都差远了;咱们学校出来的,你成绩,Cāo作又都很好,如果回去省会城市,最好的医院进去也很容易,待遇上,也不比北京的差,竞争压力还小一些。小叶是我同乡吧?”他笑着问,“湖南哪里?”
“就在长沙。” 她心里有点沉。
“巧了。”他笑了,“我爸爸以前在那儿工作过,现在大堂哥还在那里做大内科兼心内科主任。如果你真想回去,我给你推荐,没准他见了想收到心内科去呢。不过女孩子啊,不如找个轻松点的科室,”他叹息一声,“真是没必要这么拼命。这行太紧张,你工作辛苦了,心情也难调整,会多许多怨气,以后对家庭都不好。”
三区院总听得乐了,冲着程学文诡秘地一笑,“您是因某人某事有感而发吧?”
程学文摇头笑笑,没再说话,可叶春萌却几乎掉下眼泪来。
他说得那么为她着想,说得又那么体贴,可是,所有的一切,那纯粹是老师对个不错的学生,甚至是长者对孩子的关怀和设想,没有半分希望能经常看见她的意思;其实她的心里还真没那么在乎在北京还是回到长沙,可是,他是在北京啊!
再之后,无论她多么不愿意知道,也听到了那个传了甚广的八卦;程学文是林念初的中学的同学,原本程学文是保送上海的复旦大学,却因为林念初考北京的学校而跟她一起考来北京,而且考出了省探花的成绩,却没选择更难进的清华大学,跟她一起上了医学院。只是林念初才一上大学,便在新生文艺会演上,一支独舞,两曲古筝独奏而照耀了整个充斥着书呆子的医学院,然后,居然就在一连串曾经对她而言非常美丽的yīn差阳错中,跟周明啼笑皆非地相识相恋,才一毕业,就做了周明的新娘子。
六年大学,林念初跟周明谈了5年的恋爱,也足足打打闹闹了5年。每次被周明气哭了之后,林念初都要拿程学文的袖子擦眼泪鼻涕,而每次高兴了,又忍不住地跟他讲周明有多好玩,多有趣,多与众不同,是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在林念初眼里,周明是那个抓不太牢,却总舍不得放开的爱人,程学文是怎么都不回离开的,亲厚的娘家人。
直到她结婚了,那些打打闹闹再也不像恋爱时候那样,甜蜜而辛辣,辛辣中又有无穷多的甜蜜,而变成了铬牙的石头子,她也不再找‘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