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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个变态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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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南翔,你说,促进人努力向上的最大动力究竟是什么呢?到底是正面的鼓励来得多些,还是负面的刺激?又或者是两方面的相辅相成?

    萌萌最近象磕药了一样地亢奋。永远精神抖擞地啃理论,查材料,跟急诊,上手术,病历和手术纪录已经规范得从三分区传到一分区再传到二分区,甚至让那个变态提着她的大病历和我的,分别作为正面示范和反面典型做对比;萌萌很久不去做那些黄瓜片儿加西瓜皮的,真实功效非常可疑的面膜了,更不会在经过离校园不远处那条已经被轻度污染的小破河的时候蓦然想起徐大诗人‘再别康桥’的诗句了,甚至竟然一直没有委屈地抱怨白骨精如何盛气凌人。我原本以为她跟白骨精不幸分在一组,一定会有许多苦闷来向我倾诉。

    昨天我忍不住问她,你跟白骨精相处愉快吗?萌萌愣了一愣,然后说,还好吧。然后她认真地说,我们俩确实互相不喜欢,不过,在病人眼里我们都是实习大夫,什么事情找她跟找我完全等同,我们只得经常互相交流以免有贻误;而且,我们俩也算一起被那个变态给歧视流放了,程老师又真的对我们很好,等到出科综合考核时候,我们倒是要让那个变态看看我们三分区的水平。

    萌萌说这话时候气鼓鼓的,那个模样儿真是又好笑又可爱。

    你知道我一贯小人之心,所以实在不觉得萌萌这样如喝了中华鳖精的工作热情完全来自于对白衣天使这个职业的热爱,当她纯粹是热爱的时候她真的没有这样的巨大动力。我觉得她的中华鳖精一大半是个人感情,也就是对那个变态的仇恨和对程胖子的热爱,而后者基本是在前者的基础上产生的。”

    陈曦打着应急灯趴在床上,进行着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件坚持了足足有四年而从来没有嫌烦,没有因为任何意外而中断的‘每日常规’,给隔着半个地球的谢南翔照例地罗嗦自己生活中的一切。而写到这里的时候,叶春萌正在说,

    “今天去儿科会诊,有个小孩怎么也不配合,发了疯似的哭,程老师和颜悦色地,不急不恼,也不怎么的,就用一块奶糖把小病人逗得乐了。程老师特别懂得关心人,手术间,都会特地叮嘱我跟白骨精有点空就要抓紧休息和吃饭,下个间隙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他对护士也特别客气,从来让人做事都说谢谢…”

    陈曦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儿乐出声来,努力忍得肩膀直抖,调整好了呼吸之后,陈曦继续写道,“萌萌现在给周老师起了个恰如其分的外号——那个变态,而我当然配合地叫,并且在叫的时候,想起他骂我时候的恶形恶象,尤其是他对刘志光和对我的绝对不公正态度,就觉得特别地解气。”

    想到被优待的刘志光,陈曦忽然停住,心里有一瞬间说不出来的情绪,却并不是绝对的不满和愤怒。

    前天在急诊时候,周明特地带着刘志光来缝合一个病人背上的伤口,开始之前,简直是挤出了少有的温和慈祥的笑容对他说,我觉得你已经练得很好了,没有问题,来,试一试。

    在旁边正在给个病人清创的陈曦简直震惊了,差点忘记了手里拿的是碘伏棉球,很想拿它擦擦自己的眼睛看看是否看错了人。

    刘志光在这样的鼓励之下,脸上带上了庄严肃穆的表情开始打麻药带手套铺消毒巾,每一步都进行得郑重而缓慢。旁边陈曦克制着自己想笑的冲动,偷眼瞧着,心里想象着如果有台摄像机只照着他的脸,把这张脸上的表情播给广大人民看,估计有一多半的人以为他正在进行着的是类似为原子弹零时起爆签字这样的关系着国计民生的伟大工作。

    这种郑重的缓慢突然间卡了壳。

    刘志光握着持针器,上了弯针,手又哆嗦了起来,他看了眼身边的周明,甚至瞥了眼陈曦,然后哆嗦得更加厉害,脸也已经通红;周明的脸已经僵了,硬生生地想继续保持微笑却‘笑’得比哭还蹩脚,陈曦背转身,微笑着给病人清理完的创口盖上纱布准备包扎,她幸灾乐祸地想,朽木就是不可雕,烂泥就是扶不上墙,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这一想法,一定程度上就是大跃进年代‘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萌芽状态。

    陈曦站起身去取绷带,这个时候刘志光还在哆嗦着,竟然哆嗦得没法用力握和持针器的把来将弯针卡住。

    这会儿连陈曦的病人都已经瞧出点儿端倪,颇有兴味地伸着脑袋,而那个背上被砍伤的胖子的哥,因为背上铺着消毒巾不能转动身子,不知道身后发生着什么,趴在诊台上Cāo着标准的京片子问,“大夫,快着点儿您?咱从小儿就怕打针,这玩意儿带着恐惧等待的滋味儿很难熬呀。”

    这京片子让已经三周没回家的陈曦听着心里又舒坦又亲切,上了逗贫嘴的瘾头,忍不住就接口,“急什么您急什么呀?这麻药打上去,得有会儿才生效呢。刘大夫不着急,那是特别细心体贴您的伤口和恐惧打针的情绪。”

    “哎呦喂,那可谢谢刘大夫嘞。”胖子的哥更是个爱说话的主儿,这下乐了,“我说姑娘,您是护士还是大夫?您们这病人是咋个分配法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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