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预料到结果。正如同骸自身也没有想到在北条铃奈离开后才发现有铃奈在的居所曾经是那样舒适的地方。
骸打开了公寓的房门。强风突然扑面而来,扬起一室白色的落地窗帘。
满室的沉寂,只有风吹拂着窗帘的声音。
“……出门前又没有关上窗户。”骸闭上眼,无奈的笑了。似乎又能听到那个带着些许难为情的声音轻声辩驳着:『因为风吹得很舒服嘛。』
玻璃小几上的烹饪书被风吹得翻开,窗台上的九节莲依然是青翠欲滴的颜色,墙上的圆形壁钟还在正常的向前走着;除了四处都落有薄薄的一层灰尘,整个公寓内和往常别无二致,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这间公寓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的错觉。
『你回来了。』
骸瞬间回头,然而身后什么人都没有。骸对一时间对产生了如此反应的自己感到可笑。
『欢迎回来,骸。』
站在客厅里,骸想起无论是几点几分,无论铃奈在做什么,只要铃奈看到骸,就会微笑着对骸这么说。
“……”看了一眼小几旁拉开的座椅,骸仿佛能看到在小几前一手握着茶杯,一手翻阅烹饪书的铃奈。
『刚刚好,我今天烤了凤梨派。要红茶吗?』骸记得铃奈时常会在自己到来时“凑巧”做一些甜点、小食;偶尔还会一个不小心多作了“一些”食物。能够精准的拿捏骸喜欢的凤梨派要用什么火候烤制,砂糖、鸡蛋、牛奶各加多少,也清楚骸喜欢的凤梨鲜切片要用浓度多少的盐水浸泡多长时间。
对骸来说,这样的北条铃奈是重要的。就像一部精密机器之中的某个零件对那部精密机器一样重要。
北条铃奈是在骸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可以让骸完全放松休息的场所给骸的零件,也是能构成骸计划的一部分、成为骸手上强有力的棋子的零件。骸一直都认为这是个有用而又不易坏的零件。
(是的,零件。她是零件。和犬、千种还有库洛姆他们没什么两样的零件。)
零件,再重要的零件也不过只是零件。是坏了可以找寻代替品的东西,是在有了代替品后就可以丢弃的东西。可是,骸发现自己无法对泽田纲吉、库洛姆或任何一个人说出“北条铃奈只是为我所用的小小零件中的一个”。
『她是我的玩具。』骸记得自己如此形容自己和北条铃奈的关系。
但作为玩具来说,北条铃奈实在是太过乏味。那种逆来顺受的不卑不亢让骸觉得乏味。
『……要我放过这些黑手党?当然可以,只要你肯把你的头发剪掉。』站在彭格列的背叛者们的断肢残骸中,手持三叉戟的骸没有去擦溅上自己脸上的血点,而是愉快的对北条铃奈笑道——骸知道北条铃奈一向爱惜她那一头浓密的长卷发。
没什么悬念,下一秒骸已看到了铃奈手起刀落将自己长至大腿的黑发一把削断了齐耳处。
于是骸发出了“kuhahaha”的大笑声。骸再一次确认了北条铃奈和六道骸之间的差异:六道骸认为连人渣都称不上的黑手党杂碎们根本无法和自己所珍惜、所在意的东西相提并论。北条铃奈则是认为比起自己的头发,还是生命更加珍贵。
北条铃奈是六道骸无法染黑的纯白,是和坠入六道、在黑暗中不断轮回直至狂乱的六道骸相反的人。无论骸对北条铃奈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北条铃奈都会承受下来。
『骸,你不需要把我绑住,我也会在你身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是被捆绑的痕迹,疲惫到甚至连眼睛下面都有深深的黑眼圈的北条铃奈还是像往常那样对骸伸开双臂、拥抱着骸,接受骸所有的情绪。
『如果是骸希望的话,把我的双手、双脚拿去也没关系。』以被绑住的手环着骸的颈项,努力支起身子的北条铃奈在骸的耳边轻声道:『无论怎样……』
『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我会在骸的身边的。』
那是催眠般的话语。是包裹着糖衣的碱块。
骸没有给过北条铃奈什么,包括温柔的话语,亲昵的激励。然而北条铃奈总是不厌其烦的给予骸各种各样的东西。例如,可以回去的地方;例如,可以念想的事物;例如,不与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一同毁灭的理由。
“……真是纯粹到丑陋的人啊。”闭眼皱眉,骸站在窗前轻笑。
『骸,我在罗马的城郊找了一幢独栋的房子,非常的不错。』
『……呐,等结束了密鲁菲奥雷的事之后,骸……能和我一起——』
给予了骸太多的北条铃奈从未向骸索要过什么,而北条铃奈唯一一次想对骸请求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从彭格列总部传来的消息打断了。
骸没有听到铃奈想说的话的后续,骸也没有问铃奈那是怎样的后续。三天后,那个后续成了永远没有谜底的迷。
骸关上了窗。没有风那份轻盈的支持,白色的落地窗帘无力的重又垂落下来。
(她并不是有意被彭格列带走的。)锁上公寓的门,骸想自己或许该原谅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