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见苏员外走了出去,叹息一声,便按着额角说头疼,叫冬竹拿药来吃。夏荷挑帘子进来,冷笑道:“才有的孩子,还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呢,就这样张狂起来,倒象是顶天的功劳了,连奶奶也敢欺负了。”冬竹正捧了川芎茶调散来,听了夏荷这话,忙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话叫人听了去,打死你也就罢了,若是因此叫我们奶奶担个嫉妒的罪名,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可惜。”夏荷听了这话,脸也红了,道:“我还不是为奶奶生气,那个小蹄子,仗着自己怀了身子,就敢叫丫头到奶奶屋子里来拉人,若是真生个儿子出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依着我说,也是我们奶奶素日太宽仁了,一些规矩不给她上,才纵得她这样!”
冬竹听了这话,把脸也气白了,正要反唇相讥,春梅听不下去,过来接了冬竹手上的药,骂道:“果然是奶奶太宽仁了,纵得你们一点子规矩也没有,哪里有做丫鬟的在奶奶面前大呼小叫的,都给我出去。”说了,转回身来服侍金氏用药。
金氏在春梅手上吃了药,叹道:“你去和丁姨娘说,就说我本来要去瞧瞧她的,偏头疾犯了,改日再去瞧她罢。再和她说,既然她有了身孕,就自己好好保养,以后不用到我这里站规矩了,想吃什么要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拿。她若是不敢劳动我这里给她煎药,就把药方子同药都给她。”春梅一一答应了。
又说苏员外得知团圆儿有孕,想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膝下犹虚,得此喜讯,如何不欢喜,出了金氏的屋子,飞也似的往团圆儿处去,素梅小脚伶仃的如何走得快,不久就被抛在了身后。
却说团圆儿打发了素梅去请员外,便命铃儿带着粗使丫鬟将屋子略略收拾,又因才吐过,屋子里有股子味道,春杏过来要熏上一把百合香,团圆儿只说不用,自己挣扎了起身,对镜拆了云鬟,卸了艳妆,换了身素净衣裳,横竖打量了,自己瞧着只觉得脸带憔悴,腰肢瘦损,方觉满意,复又上床歪着,才忙罢,苏员外已然到了,团圆儿一眼瞧去,之间苏员外一脸喜色,故意装个烦闷欲呕的样儿来,叫铃儿捧进漱盂来,吐了几口清水。
果然苏员外见团圆儿的模样,格外心疼些,脸露关切道:“怎么就吐成这样?”团圆儿故意装不知道,只红着眼儿笑道:“妾也不知道,今儿在奶奶跟前伺候时就头晕,险些站不住脚,好容易回来歇一歇,竟就晕了,奶奶倒是好心,请了先生来瞧了,偏先生倒是要吩咐呢,就被奶奶请了去说话,说了什么妾也不知道,莫不是妾得了什么病,是要去的了,奶奶是个慈善的人,怕妾知道了难受,故意瞒着妾。”
苏员外笑道:“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胡说八道。你就是不替自己忌讳着些,也替我们的孩子忌讳着些。”团圆儿听到这里,便做个恍然大悟的模样,又笑又哭:“员外哄妾顽呢。”苏员外道:“这种事,如何能哄着你顽。你奶奶还说了,说先生说你先天足,只好好静养便好,又开了补药在她那里,她已命厨房里熬好了就送来。”
团圆儿便道:“奶奶那样贤德圣明,必是事事都妥帖的,只是妾怎么敢劳动奶奶,我们奶奶是个好人不假,妾只怕她身边的丫头们心疼她们奶奶,反说妾有了孩子就做出轻狂样来。”说了,滴下泪来。苏员外怕她伤了身子,忙道:“你放心,若是那几个丫头不尊重你,我给你做主,可别哭坏了孩子。“他们正说话,就听素梅在外头道:“员外,奶奶差了春梅过来了。”苏员外便按着团圆儿躺下,方□梅进来。
春梅低着头进来,先给员外磕了头,又给团圆儿道了万福,方笑道:“我们奶奶知本欲亲自来瞧瞧姨娘的,偏不巧,头疾犯了,竟连眼也睁不开,还要挣着来,说是姨娘为苏家立了大功,她该过来看看的,还是姑奶奶强把奶奶按住了才罢。奶奶命婢子来告诉姨娘一声,如今姨娘是双身子的人,今日起就不要再到她那里立规矩了,我们奶奶又说,姨娘想穿什么吃什么,只管开口说,别委屈着自己。”苏员外听了十分欢喜,道:“你们奶奶果然是好的,她这样贤惠,我果然没看错她。你回去告诉你奶奶,自己身子也要保重才是,别团圆儿这里没什么,她倒病倒了,我心里也不安乐。”春梅便应了。
团圆儿听了,勉强笑道:“妾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伺候奶奶原也是妾份内的。就因为有了身子就不去了,倒显得妾轻狂。”春梅笑道:“我们奶奶也知道姨娘是个知份守礼的,必不肯不去请安的,我们奶奶说了,姨娘不为了别的,就是为着苏家香烟也该好好保重,等生下小少爷,再去她那里也使得。”苏员外也劝团圆儿,团圆儿方称是。春梅正要退出去,团圆儿忙道:“春梅姐姐,妾不去奶奶那里伺候已是十分惭愧,如何还敢劳动姐姐们为妾煎药,求姐姐把药赏回给妾,妾这里一般有素梅,春杏,铃儿三个丫鬟,外头还有两个妈妈,可以看着熬药的。”
春梅心中暗笑,故意道:“这事婢子不敢做主,等婢子请示了奶奶再来回禀姨娘。”说了告辞出去,回到金氏处,一五一十说了,又笑说:“奶奶果然圣明,她那里问婢子要药呢,说要自己煎,想是怕我们做什么手脚,这也太小瞧我们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