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不成?”
尤氏笑道:“不是这话,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你要是见了,没的生气。”
凤姐也笑道:“凭他什麽样儿的,我也要见一见!”
秦氏说道:“他马上就来啦。”
一会儿,那个丫鬟就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
凤姐喜得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傍坐了,慢慢的问他:几岁了,读什么书,弟兄几个,学名唤什么。秦钟一一答应了。
早有人跑回府报了平儿,平儿知道凤姐与秦氏厚密,叫人送过来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作为见面礼物,凤姐犹笑说太简薄等语。秦氏等谢毕。
宝玉见秦钟人品出众,秦钟见宝玉举止不凡,两人自是一见如故,你言我语的,十来句後,后后亲密起来。一时摆上饭菜,宝玉与秦钟只顾吃饭,吃了一小碗后,他便对众人说:“我两个又不吃酒,我们就先吃点饭,到一边去玩,省得闹你们。”
秦氏见他们俩个已经吃完了,就笑道:“宝叔既是爱清净,便到书房中如何?你侄儿今天不在,也没人会吵着你们。”见宝玉点了点头,秦氏便叫了个小丫头领他二人去了。
尤氏、凤姐、秦氏等吃过饭后,就在一起开始抹骨牌,不在话下。
此时既然只有二人,说话便也随便得多。宝玉道:“素闻你俊秀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简直使我自惭形秽了。”
秦钟道:“姐姐曾多次讲起宝叔的风采,今日见了,才知闻名不如见面,正是名不虚传。”二人惺惺相惜,于是相约明年一起读书。
正是融洽之时,秦氏推门进来,宝玉便问何事,秦氏道:“你侄儿虽腼腆,却性子左强,不大随和此是有的。我恐他顶撞了宝叔,特地来请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却不料你们却无需我多说了。”
宝玉笑道:“我与他只恨今日才相见,何来顶撞之语呢?”
“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吃饭了,你们两个好好说说。”秦氏说完又俯下头低嘱了他兄弟一回,方去陪凤姐。秦钟脸上却红了起来,不敢看宝玉。
一时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宝玉:“要吃什麽,外面有,只管要去。”
宝玉只答应着,却哪有心思在饮食上,要人把门关上,只与秦钟亲昵说话。
秦钟说:“业师於去年病故,家父又年纪老迈,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再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进益。”
宝玉心中一动,不待他说完便答道:“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子弟们中亦有亲戚在内可以附读。我因业师上年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呢。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温习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里读。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之子弟太多,生恐大家淘气,反而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如此说来,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往我们敝塾中来,我亦相伴,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
秦钟妩然应道:“小侄愿为宝叔磨墨涤砚,何不速速的作成,又彼此不致荒废,又可以常相谈聚,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
宝玉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不由一阵迷醉,去握秦钟的手,只觉软嫩滑腻,哪像男子的手来?道:“放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你今日回家就禀明令尊,我回去禀明祖母,再无不成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