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朝的太湖水,直拍到姑苏城外的铁铃关前,站在关上,向西一望,尽是汪洋的太湖水,东西两座苍翠的洞庭山,如两条青龙,直入太湖水深处。
太湖的尽头,远接着浩浩荡荡的万里大江,微风吹过,一浪连着一浪的湖苇,此起彼伏,尤如百万雄兵的盔缨随风飘扬。
姑苏城内城外,河湖纵横,谁也说不清这城里城外,到底有多少河,多少湾,多少塘,多少桥,所谓“姑苏小桥多,人家尽枕河.”,其风景秀美,人行其间,尤如画中。
过铁铃关向南,是雄伟的闾门,穿闾门而过,进入姑苏的内河,再向东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小寒山,小寒山脚,就是天下闻名的寒山寺。
正是大晋朝晋成帝大德十二年秋,时值君主昏暗,贪官遍地,污吏横行,民不聊生,姑苏虽是天下富庶之地,但也是满目苍夷,十室九空。
姑苏之地,又是天下第一出美女的所在,当今皇帝成帝,大建豹宫,下令征天下美女以塞其室,官兵横吏,强夺百姓家的稚童,令姑苏百姓,怨声载道,江南子民,自春秋吴越之后,多死士,能安居最好,若不能安居,无不以死相搏。
去岁枢密使曹断,率二十万大军围剿山东天荡山雄风寨,被天下绿林总瓢把子罗延庆,大合五路绿林豪杰,杀的大败而归。
曹断为缴皇差,沿途于河北、河南等数十县,斩十余万平民百姓首级,充做贼首,糊弄天子,逃避刑责,大量的失去头颅的尸身,暴晒于野,致使中原等地,瘟疫横行。
今夏长江大水,累及太湖,令姑苏城中,白浪翻天,铁铃关外原本破旧的芦棚草居,小舟小船,全部毁于一旦,原本就穷极的渔民,再无住所,一齐跑上岸来住了。
这些对于寒山寺的主执至善来说,似乎没有多大关系,朝纲不振,天时不泯,可不是他们这些出家人能管的了的事,烦心的是今夏太湖的大水,冲了一条大虫到了寒山寺。
这条大虫,自称赵五,身高八尺五寸,双目如电,浑身尽是斑疮,流着黄脓恶血,就是没有一块好皮,双臂却有万斤的神力,是太湖中贫贱渔民的头儿,终日蓬头垢面,也不梳洗,一身泛着鱼腥虾臭的破衣,只遮得住挡下的重要处。
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是听太湖的旧渔民讲,他本和一名孤寡的老渔夫,住在太湖的一条破船上,因有勇力,生撕了渔霸,为人又极豪爽,被大家默认为头儿,苟且过活。
三年前,那老渔夫死了,这条大虫,没有银钱,带着太湖上打鱼的贱民,跑到城南的棺材铺中,强赊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强夺寿衣寿裤,且把前来抓捕他的衙役,强抓了抬棺材做孝子,安葬了老头儿。
等姑苏知府具了文书,请姑苏守备大人派大队官兵来拿他时,他早已带了贱民,钻进了茫茫的太湖,再也寻他不着。
棺材铺、绸缎铺的掌柜,怕他日后前来报复,俱认了霉气,收回了状纸,消了案子,此事从此作罢。
今夏的大水,打碎了他们的破船,这条大虫也没有了落脚处,竟然顺着大水跑到寒山寺来,赖住不走了,非但如此,还带了贱民,大摇大摆的跑进僧舍,也不用人招呼,拿起东西就吃。
起先,至善方丈不知道他的厉害,令护寺武僧,赶他出去,却不料数十个护寺武僧,反倒给他打的屁滚流,又把寒山寺那口上千斤的大铜钟,掀了下来,把抢夺来的吃食等物,扣于钟下。
那被扣在钟下的物事,旁人休想动得分毫,但赵五若是要取用,只用一手掀起钟底的云角,另一手随意去拿,就如同常人掀开自家的锅盖一般。
除了数十个贫贱的渔民以外,他又呼朋引伴,招来了姑苏城中有名的泼皮头目,翻江倒海牛展、刀横天王富、滚地龙汤林、立地太岁张杆四个大痞棍,把这寒山古寺,只当做是客栈行馆,终日里划拳喝酒,弄刀弄棍,吵闹不休。
那四个痞棍的艺业,也是了得,年前姑苏守备大人,奉旨征用美女,有一家丝绸掌柜,不干心如花似玉的爱女被强征,使钱铸了一杆七十斤的镔铁水磨大环刀,送与王富,又许了钱财,请王富前去帮手,数百的官军,被他一人,杀了个落花流水,一时江南扬名。
至善方丈哪里知道,这姑苏这五个泼皮,日后在江山风云榜中,俱有排名,应风云聚会,齐至姑苏,这五人合在一起,就是百万的精兵,也能杀他个七进七出,何俱姑苏小小的守备人马?
所谓“吴越之中,多轻彪之士,纹身断发,悍不畏死!”说的就是这种人物,这五人日日较技,一来二去,试出五人之中,以赵五的身手为最高,虽则年纪最幼,却被其他四个痞棍,认做头儿,称为“大哥”!
这一日,五个泼皮,仗本身水性高强,竟潜到到太湖深处,抓得几尾半人长短的大鱼,手下的上百小无赖,又捕得许多湖蟹虾鳖,又聚到寒山寺的大钟回栏边,吵吵闹闹的坐地吃酒。
方丈至善,如常般站在大雄宝殿门角,手捻佛珠,哀声叹气不止,忽然一名枯瘦的小僧道:“方丈莫要苦恼,待我去哄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