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年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妹妹,“话……话不是这样说的,没有……不是这样,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是啊,是啊,我从前倒是把你们当一家人来着,月月发了工资第一件事是就是拿出来缴家用,好不容易挣点红包,也是这里贴那里填的。我活到三十岁,孤零零一个人,银行的存款从来不超过一万块,我这是为了哪一起……”说着说着,杨小丽终于没能忍住,眼泪掉了下来,“你当我还象从前那么傻吗……我知道了,是啊,你们现在给点笑脸哄着我把孩子打了,日后杨家要有什么事,还是一家人,总得全心全意才行。等有朝一日我老了,做不动了,挣不来钱了,你们倒好,还有冬冬养着你们呢,我呢,横竖不是一家子,就是死,也要死得远远的,让你们眼不见心不烦,大哥,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大年站在那里,很冷,全身冰冷冰冷,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是他错了,还是杨小丽错了,还是,所有的一切,原本就是错。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一万声钱,那还是前些日子,小丽留在家里照顾老太太的。当时,还真把他们夫妻两吓了一大跳,这个妹妹,如今越发的大手笔了……他把钱放在小茶几上,“你在家里住得不痛快,在外面住些日子也好,等哪天想家里了,你再搬回去,谁也不会说个不字……你那孩子,你真想留……”他叹了口气,“你真想留,就留着吧。都是我们的不是,没替你着想,原打算你把孩子悄悄打掉了,再嫁人……算了,你说的也在理,有了孩子,日后也有个依靠,你自己拿主意吧……”
杨大年走后,杨小丽看着桌上那沓钱,心里,似乎在什么在提醒着她,她的理直气壮消失了,她的怨恨也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孤单了。她低着看着腹部,手掌贴上去,她对自己说,“我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你要听话,要乖乖的,不能象你爸爸,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不能象你亚玲阿姨,她是个没心肺的,不能象我大哥,他是个没用的,不能象外婆,她,她也不要你妈妈了……”
半夜醒来,在那高楼之上,听外面的风把窗户吹得呜呜作响,仿佛孩子的哭泣,还有夹着雪粒子的雨点儿,打着窗户,劈劈啪啪。天,不再是蓝色,而是忧郁的,无穷无尽,绵延不断的灰。是的,冬天来了,但杨小丽,确是喜欢的。她早早就穿上了厚重的衣服,还故意摆出一副烦恼不已的样子,告诉刘亚玲说,又长胖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亚玲说,要不,去练练瑜咖吧,现在正流行呢。小丽忙又摇头,算了,我宁愿去睡大觉,反正到了夏天,又会瘦下来。亚玲开始东拉西扯说她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把王老板那边的念头打消了,杨小丽嘴里倒是甜蜜,拉着她的手说,“亚玲,这事,还真是亏了有你,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亚玲说,“不值什么,不过呢,你倒是要给我交个底,你不愿意,到底是想守着马连晋回头呢,还是嫌王老板那里的条件开得不好?”
小丽转移了话题,“对了,说到马连晋,你上次说他要订婚,怎么又没动静了。”
亚玲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你说那个事啊,马连晋自己取消了。说什么婚事要从简,大Cāo大办的,反成了变相的索贿受贿了,影响不好。他那个丈母娘啊,听说了这个事,高兴得不得了,奉人就夸他这个女婿稳重,识大体。”
小丽一笑,“马连晋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对自己最好,我还真是白Cāo了这份心,对了,亚玲,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等过了年,我打算考那个中级主管护师。你也知道,实践经验我倒是够了,但这么久没看书了,终归有些生疏,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跟院里请几个月的假,也好安心复习。”小丽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刘亚玲不胜惊讶,“你怎么有这个心?怎么,忽然这么上进起来。”
杨小丽说,“不瞒你说,前些时候,我找了些招聘广告,现在那些外资医院,中级主管护师的年薪少至五六万,多了甚至十来万也有。比咱们院的待遇,好多了。可人家那边,一定得看那个资格证,我琢磨着,看两三个月书,把那证给拿了,说不定,以后多条出路。我就怕……”
“我是个不读书的,不瞒你说,当年进那个护校,还是家里弄了钱进去的,不象你,还真是正正经经考了去的。管他呢,反正读书是件好事。再说,上次方建军一倒台,干部病房这边,也有些缺出来,你有个证书,说不定,就升上去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院里不给你假。你那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现如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没事还养闲人呢。上次你跟马连晋分手那阵子,不是请了好几天假吗?那还是有我顶着,院里都有人说闲话呢,什么事没人做,忙不过来之类……你现在一开口就是两三个月,上头只怕不会答应。就是勉强答应了,也肯定会另外派人顶了你现在的位置,等你销假回来,只怕得回大病房了。要我说,你想考那个证书,以后有个出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