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曼芝头上扎了块挡灰的小方巾,头发整个盘了起来,她侧对着店堂中央。隔着横来竖去的条纹,邵云能看到她清秀的面庞和白皙的脖颈,她正与那男孩肩并肩地看他手上的一份图纸。两个人挨得极近,几乎是头碰着头。小伙子戴了顶棒球帽,帽檐却在脑后,从背影上看有点痞,说话声音却很直爽,“我觉得栏杆还是用木质的比较好,二楼的地面没有用混凝土强化过,直接在钢梁上铺了地板,承重一定会受影响。铁扶手太重了,有点悬。”
曼芝垂着头,使劲看图纸上的数据。她很喜欢铁质的雕花楼梯,可是,如果真的威胁到安全,也只能放弃。
曼芝到底没能省下钱来,店堂依照她的要求装了一半,自己看着就气馁不已,怎一个土字了得!
最终还是全部包给了装潢公司重新来做,包括材料和人工。好在负责她这个场子的项目经理小夏十分尽责,从出设计图纸到现场施工,基本没让她Cāo太多的心。之前她自己指挥一个半路出家的装修队按着她的想法来实施,结果沟通吃力不说,做出来的东西更是面目全非,根本没有想象中美轮美奂的感觉。她只得认了命,明白自己不是那块料。
邵云朝着两人的方向很重地清了清嗓子,还是小夏先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找谁?”
曼芝听到他的问话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
邵云一见她的表情,就不得不费力地解释,“我……在附近吃饭,顺道过来看看。”
曼芝不语,眼神里却含了一丝怀疑和疏冷,她不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小夏的目光来回地瞟,轻声问曼芝:“你认识他吗?”
她极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恢复自然的口吻道:“好吧,就听你的,用木质楼梯——那么,白墙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变得亮丽一点,不要总是这么单调?”
“嗯,现在有一种工艺叫金属烫花的,就是在墙上镂刻金属的图案,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清理掉也很方便。”
曼芝眼前一亮,“那倒不错。”继而又担心,“但是……会不会很贵啊?”装修里的欺诈门道实在太多,她都有些怕了。
他们聊得兴起,完全把邵云抛在一边,简直拿他当空气。
他有些烦躁起来,酒精也开始起作用,眼见曼芝和小夏越谈越投入,忽然心生醋意,于是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每每截下小夏的话,冷嘲热讽一番。小夏从诧异到无奈,而曼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最后她隐忍地对小夏道:“就这样吧,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再说。”
小夏疑虑地瞟着邵云,不明白他的来路,低声问曼芝,“这人到底是谁?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曼芝朝他笑笑,“没事,你走吧。”
小夏一离开,曼芝就拉下脸来。她还是不理邵云,俯身将地上的杂物归拢到一处。
邵云走上前,涎着脸问:“这么晚了,你饿不饿?不如,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曼芝根本不想睬他,理好物品就去关门窗,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可能要下雨。
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她觉得烦,猛地顿住脚,回身面向他,“你到底有完没完?”她很累,不想跟他纠缠。
“对不起。”看着她厌烦的表情,他口干舌燥,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很笨拙。
曼芝吸了口气,忍耐下来,走到门口,手按在大灯的开关上,对着他说:“出来吧,我要关门了。”
她啪的一声摁灭了灯。刹那间,眼前一片黑暗。
曼芝去拉卷帘门上的扣,门太新,轨道不怎么顺畅,她拉得有点费力,踮了脚,使劲去够。
邵云还站在门内,站在那一片浑浑噩噩的黑暗里,眼睁睁地看着她要在两人之间拉上一道屏障。
他忽然绝望不已,寻觅了这么久,终于认清是她!只有她,才能让他心甘情愿低下骄傲的头颅,只有她,才会让他有幸福的感觉!可是,他清醒得迟了一步,她已经不再爱他!从今往后,不再跟他共此天涯!
他感觉到痛,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蓦地伸出手,将她拉进门里,不管不顾地按到墙上,狠狠地俯下头去狂吻。
她的唇还是那样甜美,令他迷恋。就像数年前他第一次吻她时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他有多久没吻过她了?他有些迷糊,仿佛上一次亲她只是昨天的事情。
曼芝完全没有料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蒙,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只顾手足无措地承受。
鼻子里闻到酒气,她才知道原来他醉了。她心里很乱,本能地想要抗拒,可是竟有些不忍心。
他还爱着她!
曼芝并非心狠之人,只是这些年逼着自己凡事委曲求全,几近麻木,如今终于得到解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想远远地逃开曾经缚得她快要窒息的牢笼,能好好地喘息。
她知道邵云爱她,可跟着他,她只觉得累。走到今天,她所要的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