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方嫂是吧,我是昨天刚搬过来的,对这里还一点不了解呢。咱们这是哪儿呀?”
这方嫂原本是这芙蓉县里有名的长舌妇,平日里没有事便东家长西家短的,最爱听人故事说人闲话,这县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这座街腰间的宅子早年一直有人住得好好的,也没听说有什么变故,却不知为何前些时候匆匆忙忙地就搬了出去,后来便看到有人拖了大树种在前院子里,似是要有新户入住,可是又总不见来人。她见前后变动古怪,就觉着有了兴趣,直到昨日子看到有车马至前,又看到一双年轻男女领着孩子进去,她便打了主意今天要来看个究竟。不过没想到,她那一肚子的好奇都还没问出口呢,这年轻娘子却像更是迫不及待了似的。
好在方嫂原就是一张停不下的嘴,便也就随了她的心意了。
“咱们这里叫做芙蓉县。”方嫂笑道,“地处彦国偏北,虽不是大富贵之地,却也是有灵气的很。妹妹选了这个地方落脚,是对的。”她眼珠一转,又道,“只不过不知道妹妹从哪里来,听口音,倒是极南方向的,怎的搬家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喜眉却是已经呆住,浑然未觉方嫂的问话。方嫂觉得奇怪,便伸手在她面前抹了抹:“喂,喂?”
喜眉眨眨美眸,一把抓住方嫂的手,有些结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这在哪里?彦国?怎么会在彦国呢,不、不是宏国吗?”
方嫂有些好气又好笑,抽出自己的手轻哼道:“我说妹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自己在哪国哪能不知道呢,你若是宏国人,也不能轻易就住下来吧,官府那可是要登记的。”她又见喜眉确实的满脸惊骇,不禁也狐疑了,“你不会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吧,你和刚才那位兄弟——不是夫妻?”她边问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是这对夫妻真是来历不明,她免不了要去官府那告去,搞不好还有些赏钱可拿。
喜眉这时已经是惊得坐不住了。一路从海上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更是从没想过竟然就离开了宏国。这几天在路上赶着,也没有太在意外面是什么样子,何况纵然有些不同,也只以为是距离远了些,风土人情自然是不一样的。哪里想到,竟然不在宏国。
而一直在误导着她的人就是梧弟,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霎时间喜眉心里一片彻凉。
倘若还在宏国地界,音顾总有一天可以找到自己,可现在只怕相距不下几千里,她如何能寻过来。
方嫂见她不回答,心里的疑问越发大了,仔细一看,这年轻娘子竟然未挽长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当了娘的妇人,她便又奇问:“刚才那孩子,是你的么?”
这话却是让喜眉醒了过来。既然孩子的家人因她都被顾非害了,她自然就要承担起养育的责任来,且已经教会孩子叫她娘亲,自然就从此认定了其中的关系,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她有些警惕地看着方嫂:“是我的孩子,怎么?”
方嫂挑着眼打量她,继而笑道:“我只是看你打扮的像个姑娘似的,倒不像做娘的样子。”
“哪里不像。”喜眉不免不服,直直反问。
“妹子你真有趣。”方嫂干脆心里按住不提,换言道:“你夫君这一大早的出门做什么去呢?”
“谁是我夫君?”喜眉差点儿跳起来,然后才想起她碰到了梧弟,“他啊,他不是我夫君。我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的。”
方嫂越发听得来了兴致,这女人看起来简单,说的话却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话。
“对了,”喜眉又问道,“方嫂,你说这是在彦国,那不知从这里去宏国要多久?”
“那可说不准,咱们离港口也不远,所以海路陆路都有方法,你要快的还是慢的?”
喜眉怔了怔,想到离开离伤城时正上秋色,如今却是杨柳依依,时日漫长,也许,似乎够音顾寻找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怦然乱跳,有些情不自禁的难以按捺的欣喜。便是一种很玄妙的直觉,大约心里的底气来自于——顾家人如此这般大费周折,总不至于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这实在是个太大的人情了。毕竟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是否会在船上被扔进大海里喂鱼去。
所以,这个人情顾家究竟是想要欠给谁的,做的如此小心翼翼?
“不管去那要多久了,”喜眉深吸口气,盈盈一笑,“我喜欢这里,就在这儿呆着了。”
“那真是好极。”方嫂也想要稳住她再说,便一拍大腿,“我家就在街东头,有空上我那玩去,也有几个孩子,倒可以领着你的小公子玩耍。”
“方嫂你真是太客气了,”喜眉站起来微微行了一礼,“喜眉谢过了。”
方嫂也起了身,两人客气的又说了几句话,临走前她才注意到桌上搁着一只与她家种的南瓜模样极似的茶壶,透着一股子的泥土色,又胖胖憨憨的,不由十分喜爱,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喜眉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反正这只茶壶是梧弟从船上带来的,她便干脆做了送水人情,把这茶壶送给了方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