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满千,将止关、张、
赵云而已:此正如病势尫羸已极之时也,新野山僻小县,人民稀少,粮食鲜薄,
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耶?夫以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
粮不继日,然而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辈心惊胆裂:窃谓管仲、
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
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豫州见有数十万赴义之民,扶老携幼相随,
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此亦大仁大义也。寡不敌众,
胜负乃其常事。昔高皇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信
久事高皇,未尝累胜。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非比夸辩之徒,虚誉
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这一篇言
语,说得张昭并无一言回答。
座上忽一人抗声问曰:“今曹公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江夏,
公以为何如?”孔明视之,乃虞翻也。孔明曰:“曹操收袁绍蚁聚之兵,劫刘表
乌合之众,虽数百万不足惧也。”虞翻冷笑曰:“军败于当阳,计穷于夏口,区
区求教于人,而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孔明曰:“刘豫州以数千仁
义之师,安能敌百万残暴之众?退守夏口,所以待时也。今江东兵精粮足,且有
长江之险,犹欲使其主屈膝降贼,不顾天下耻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不惧操贼
者矣!”虞翻不能对。
座间又一人问曰:“孔明欲效仪、秦之舌,游说东吴耶?”孔明视之,乃步
骘也。孔明曰:“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为辩士,不知苏秦、张仪亦豪杰也。苏秦佩
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国之谋,非比畏强凌弱,惧刀避剑之人也。
君等闻曹操虚发诈伪之词,便畏惧请降,敢笑苏秦、张仪乎?”步骘默然无语。
忽一人问曰:“孔明以曹操何如人也?”孔明视其人,乃薛综也。孔明答曰:
“曹操乃汉贼也,又何必问?”综曰:“公言差矣。汉传世至今,天数将终。今
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刘豫州不识天时,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
安得不败乎?”孔明厉声曰:“薛敬文安得出此无父无君之言乎!夫人生天地间,
以忠孝为立身之本。公既为汉臣,则见有不臣之人,当誓共戮之:臣之道也。今
曹操祖宗叨食汉禄,不思报效,反怀篡逆之心,天下之所共愤;公乃以天数归之,
真无父无君之人也!不足与语!请勿复言!”薛综满面羞惭,不能对答。
座上又一人应声问曰:“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刘豫
州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屦之夫耳,何足与曹操抗衡
哉!”孔明视之,乃陆绩也。孔明笑曰:“公非袁术座间怀桔之陆郎乎?请安坐,
听吾一言:曹操既为曹相国之后,则世为汉臣矣;今乃专权肆横,欺凌君父,是
不惟无君,亦且蔑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曹氏之贼子也。刘豫州堂堂帝胄,当
今皇帝,按谱赐爵,何云无可稽考?且高祖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织席贩屦,
又何足为辱乎?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陆绩语塞。
座上一人忽曰:“孔明所言,皆强词夺理,均非正论,不必再言。且请问孔
明治何经典?”孔明视之,乃严酸也。孔明曰:“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
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
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生平治何经典。岂亦效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
舞文弄墨而已乎?”严峻低头丧气而不能对。
忽又一人大声曰:“公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孔
明视其人,乃汝阳程德枢也。孔明答曰:“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
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
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杨雄以文章名世,
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程
德枢不能对。众人见孔明对答如流,尽皆失色。
时座上张温、骆统二人,又欲问难。忽一人自外而入,厉声言曰:“孔明乃
当世奇才,君等以唇舌相难,非敬客之礼也。曹操大军临境,不思退敌之策,乃
徒斗口耶!”众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