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常跪在那里盯着他们家保凤——人鬼不分的保凤。动脉在她左边太阳穴上直突突。
保常一直就那样跪着,左膝盖向前动一布,保凤望着她的眼睛就一亮,右膝盖再向前动一步,保凤的眼睛都在笑了!
这笑意,叫保常的鼻子酸的要掉!同时,手都在轻颤,不得不去按住膝盖,细腿贴着地,怕,身体飞起来——
保常两手里还拿着东西,蛤蟆跟金条,手背按着膝盖,就那样钉着他爹。
“保凤?”
“保凤?”
轻轻喊,语气,象逗三岁的孩子,眼泪已经行行流了下来,
却,还在那里逗儿,
“你咋还这个样呢,都快成老妖怪了。”
轮椅上的东西笑得眼睛都打弯儿了。
“你咋不老呢,是黑子叔把你照顾这好的吧,你还记不记得你闺女喏,”这话儿一说,泪‘啪’的涌出来一根串儿,保常紧紧抿了抿唇,像小时候憋气一样,硬是把出口的哽咽咽了下去!
一只手抬起,是那只蛤蟆吗,“记不记得它,咱家只剩它了,”有一只手抬起,是那只金条,“记不记得它,你埋在后山,我都给挖出来了,你的宝贝。”
这时候,轮椅上的东西看着这两样东西,扶在把手上的手,双手的食指同时敲了敲,像个淘气的孩子。
保常抬起胳膊就用胳膊抹了抹自己的泪,摇头,无奈的笑,“财迷哦,真只记得这些了”,然后,膝盖就跪在地上,一步一步膝行着往前挪了几步,挪到了她爹跟前,仰头望着他。
“不急的闺女也好,免得到了那边还有牵挂,就记得这些财呀宝呀,到了那边再挣,”边说,又是眼泪流,把蛤蟆和金条放在他腿上,把他的手从把手上拿下来,又把蛤蟆放在他这只手上握着,把金条放在他那只手上捏着,“咱到了那边再挣,就是别再做歹人了,看,这阳间的事儿还欠着一大些人情呢,要是到了那边又犯事儿,咱还拿什么还——”
突然,这一下,所有心都一提!
轮椅上的东西突然双手上握着的东西往两边向顽皮的孩子一甩!人,抱住他身前的保大妞网她身上一扑!!生生将保大妞压在了身下!
然后又像个孩子一坐,就硬生生跨坐在了他身下的保大妞身上!
然后,
他一手将自己面容上的口罩一扯,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
一样心情别样娇,
不是我苦苦寻烦恼,
如意珠儿手未粗,
仔细观瞧,仔细挑选,
锁麟囊上彩云飘。
似麒麟何曾多双角,
形同耕牛四蹄高。
是何人将囊来买到?
快唤薛良再去选挑。”
是《锁麟囊》的唱词!!!
这下,全场的人是真真体会到什么叫“神——魂——颠——倒——”!!!
什么叫倾国倾城,
什么叫魂牵梦绕,
什么叫风华绝代,
什么叫梦里,才有的,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的——
这个男人,
这张容颜,
这,从那张唇里唱出来的曲儿,词儿,调儿,味儿,范儿,
那眼睛,
那鼻,
那所有的极致——
“保凤!保凤!!”
“保常!”
飞机上下来的人都慌的冲了过来!
却!
被保凤压在身下坐着的保大妞哇,失声痛哭!
“让他!让他!被动他!别——动——”
保常一只胳膊捂着自己的眼睛,伤心的痛苦着,那哭声伴着保凤的唱腔,叫人听着,真是——挖心挖肺的疼啊——
他不要蛤蟆,那是他的吉祥,
他不要金条,那是他的财富,
他在唱《锁麟囊》,
《锁麟囊里,薛灵出嫁前,她的父亲按照当地的习俗送女儿一个锁麟囊,薛湘灵
情骄纵,左挑右挑总不满意,薛佬为平息女儿,只得在囊中装满珠宝——
保凤再往囊中装什么!
再装他的命哇,
吉祥不要,
财富不要,
只有他的命,他的——保大妞哇——
痴了,
傻了,
痴了,
傻了,
还记得,记得,
记得他的闺女,保常,
妞儿——
我的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