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培训回来,又开始了每天忙忙碌碌的日子。四月的一天,外面下着雨。中午吃完饭,张副连长自己坐小会议室里写总结,过了半个多小时了,纸面上还是只有总结两个字,净顾走神了。他不自觉地晃着左手手腕,以前训练受过伤,外面看不出什么毛病,一到yīn雨天就酸疼。
一个人从会议室门口过,看见他在里边,也进来了。张昭抬头一看,“呦,老大您回来啦?”进来的人是一连长,潘建飞。
潘连长看看他,“手腕还有毛病?你去拍过片子没有?”
“拍过,骨头没事,可能是肌腱粘连。”
“去康复科看看。”
“每回就给我开点活血化瘀药,吃了也不见好,还不如啃猪蹄管用呢。”
潘连长拉开椅子坐他对面,“别老觉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三十岁以前人找病,三十岁以后病就找你了。”看着他面前的烟灰缸,“少抽点,三天两头倒嗓,自己还不知道注意。”
“提神儿。”那位笑笑,问:“您这刚跟上面亲密接触完,有什么新性神给人民指示指示。”
潘连长说:“北边要建一个复杂电磁环境应用系统,为以后演习使,能模拟真实战场,军用民用自然环境的电磁干扰都会考虑到。”
“好事啊。”
潘连长没吭声,张昭看看他,问:“不是要把您调过去吧?”
“是这个意思,这次去也找我谈了,让我参与建设。”
“那是要升您了吧?副营?”张昭问。
“没定呢。”委任状没下来,潘连长也不想多说,但走是一定的了,他看看张昭,“你现在任职时间还短点,可能不会让你直接升连长,估计得从别的地方调来一个,你到时候配合点人家工作。”
“您放心,我们老祖宗打从北京猿人那会就知道个人主义行不通,得膘着膀子干。”
潘连长一笑,“新来的要是个不爱说话的,能被你气死。”
“我也不是跟谁都贫,碰上能贫的才一块贫呢。”张昭想起以前做见习排长的时候,指导员说的话,他对潘连长说:“以前指导员跟我说,让我跟您多学学。我这当副连几个月,您三天两头被借走,还没学着什么呢,您就要调走了。”
潘连长说:“连里的事最近都是你负责,抓作训,抓日常,你学到的东西都是从自己实践里来的,已经比我能教你的要多得多了。”
张昭说:“您带出来的是模范连,我怕干不好砸了您牌子。”
潘连长说:“我给你讲个事吧,我自己的事。”他把张昭手边的烟盒够过来,自己点上一根,开口说:“我跟你不一样,不是军校出身,地方大学来的,学的东西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想穿军装,毕业就来部队了。刚来时候是在一个装甲旅,也是从见习班排长做起。那会一点都不了解军营,也不适应,体能跟不上,安排训练稀里糊涂,当时的想法真是随时准备走人。在训练场上我消极怠工,正赶上旅长来视察看见了,说我,被我顶了。那会特别幼稚,觉得自己是大学生,你们这有几个大学生呀,一身才气没地方施展,不得志。大学里我有个女朋友,她毕业留校了。不愿意我来部队,要跟我分手,趁假期我就去找她想和解。”
张昭想起那年和小亚闹分手,八一那天他一大早跑回去找她的事了。
潘连长继续说:“她不同意,我当时态度也不好,她可能怕我报复她,就找部队了,让部队出面干涉。然后你知道怎么着吗?集团军保卫处给我们那个旅打电话,说我在哪哪闹事,让旅保卫科的去领人,我就被人押回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潘连长抖抖烟灰,张昭看着他,“这不像你能干的事啊,我都没麻烦过保卫处的人。”
“听没听过一句话,人生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走好了海阔天空,走不好岁月蹉跎。当时要没有我们那旅长,我可能就一直蹉跎下去了,然后离开部队,随便找个什么工作。可是我碰上了一个好人,那个被我当着好多人顶撞过的旅长,他没急着让我回连队,把我安排在招待所,然后一个礼拜的时间吃住全和我一起。人家是个旅长,一天多少事忙着,整整一个礼拜,就给我讲部队的纪律,讲他的经历,讲我的事,讲我的将来。归队的时候,怕我面对战友尴尬,他又带着我回去,帮我跟连里解释。
后来旅里组织一个新装备技术培训,参加的都是在职专业技术干部,我当时就是一个小排长,还是个一点装甲兵技术基础都没有的外行。但是我想参加,我就一级一级往上找,最后旅长批了,我是那集训队里唯一一个非专业技术干部,最后也跟人一样,达标合格。
我想跟你说什么呢?没人在一开始就知道将来是什么样。你将来能成什么样,在于你自己。”
张昭看着面前的人,在他们所有人眼中潘连长是个军事素质过硬,技术强,会带兵有能力的人,他带着一连得了模范标兵连称号,获过集体二等功。他还是师里的红人,现在做演习安排部署,尤其是关于电子对抗指挥这块,都把他叫去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