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期间过中秋节,队长给每人三分钟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排队打电话的时候,张昭问:“潭庄主打给谁呀?”潭海洋说:“当然打给我爷爷了,我爹妈都跟部队呢。”
张昭一脸贼笑,“不打给你的小静啊?”他捏着嗓子发骚,“喂,静子,我是大雄……”
潭海洋转身给他一锅盖,“你要是想打给你的后宫佳丽就打去,别不好意思非扯上别人,就是三分钟太短了,光拨号你也拨不过来呀。”
张昭说:“你懂什么呀,哥们儿现在都鸿雁传书,将来咱也攒本《张氏家书》,重点篇章要编入语文课本,高考题得有一道,张参谋长这篇书信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排张昭后面的是他们一个宿舍的,叫杨猛,扑哧一乐,“中心思想就是泡妞完全手册。”
张昭不屑地瞧他一眼,“俗人,透着你的知识贫乏!”
杨猛问:“张参谋长打给谁呀?”
“我这也琢磨呢。”
轮到他的时候,还算有良心地先给家里拨了电话,说了没两句就跟他妈说:“我们队长这掐着表呢,一人就一分钟,你们都该吃吃该喝喝,别太想我。”说完就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拨出一个号码,等接通了语调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喂,是我……想我没有……我回不去,哪能随便请假呀……你来?我这军训还没结束呢,你来也见不着……我们这没姑娘,真的,母的只有蚊子……穿军装的照片?我瘦得都跟劈柴似的了,你看了徒增烦恼……”
“三分钟到了啊,别没完没了,快点!”杨猛在后面催他。
“我到时间了,后面人催呢……我给你寄照片寄照片!亲一个……”好不容易撂了电话,他哼着小调朝杨猛抛个媚眼儿,杨猛飞起一腿,“浪死你!”
电话线的另一端,李小亚还握着听筒。那人走了快两个月了,这是第一次给她来电话。他说宿舍没装电话,公用电话排队能排一小时,只能靠写信。看那封只有半面纸的信,字还歪歪扭扭的,不知道是坐哪个旮旯里拼出来两段话就给她寄来了,这内容只要换个名字,就能发给他随便哪个莺莺燕燕。小亚生闷气,翻出练习册来写作业,写了没两道题,又拉开抽屉找出信纸,开始写起信来。
三个月的新生军训结束,在烈士陵园里进行了入伍宣誓。院长训话说从此你们的称号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要成为对自己对国家负责的青年,要成为勇于担当敢于面对一切的战士。
张参谋长的军旅生涯由此就正式开始。
军校生除了军事学习外,也要学各种文化课知识,比如高数英语。比地方大学变态的是,上完文化课,还要换作训服上军事体育课,然后可劲跑可劲练,刚学那点微积分的知识,一大半就全扔粗场上了。加上没完没了的各种评比,打扫卫生,训练总结,真正给他们温课的时间倒不多。这会就能体现出人跟人的差距了,龚定庵有首诗里说:科以人重科以贵,人以科传人可知。翻译成白话感觉有点牛人牵到哪里都是牛人,矬人放到哪里都是矬人的意思。比如潭海洋,人家听一遍课就能轻轻松松考试通过,比如张昭,看见微分积分符号就想睡觉,再比如那一号车,谁也不知道他在这学校干嘛呢,经常旷课,除了队长谁也不敢管他。
那个“随你大小便”的队长真是个传奇人物,他本姓乔,外号叫乔大喷,一是因为他嗓门大,再一个他缺颗门牙,也是在前线时候捐了躯的,所以说话老往外喷唾沫星子。乔大喷真是难得的刚正不阿之人,队列评比时候,别的队净是给上头送礼的,可是乔队从来不屑做这种事,所以他们这队从来也没得过好成绩。不过学员们都喜欢这样的队长,因为别的队送礼的银子,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乔大喷没事的时候喜欢跟这些学员喷,有个球赛什么的,他老人家也惦着上去踢两脚。乔大喷的球技了得,躲闪腾挪,挥洒自如,足球就像是长在他脚上似的。张昭每次老惦着铲人球,晃着两条麻杆腿跟皮影戏似的飘忽,逼急了就施展他无赖的倒地铲球,可惜一般不会得逞。乔队的抽射势大力沉,弹无虚发,就跟他在射击课上的示范一样。
乔大喷的宿舍里有个足球,不是用来踢的,而是摆在柜子里供着,跟他的军功章放在一起。这个足球有个故事,队里很多学员都听过。
乔大喷以前在西南当兵,当年他有个姓雷的战友,也爱踢球,俩人关系特别好,这个球是他们当年一起买的。有句话说“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那回上街买足球,到了商店看见售货员貂蝉,雷战友就俩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直到把姑娘看毛了问他:“同志,你要买什么?”他指着柜台里的足球问:“这多少钱?”貂蝉羞答答地把球递给他,说:“一块五。”雷战友看看球,看看貂蝉,过了老半天冲人家说:“同志,你这球咋凸出来一块?”貂蝉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哪凸出来一块,可雷战友就是坚持说球不圆。貂蝉说只剩这一个了,让他等进了新货再买。雷战友不愿意:“我们请假出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我拿回去量量,要不圆再退给你行吗?”于是跟人约了个时间在后山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