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对春妮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她被勒令停学一年,据说之所以没有被开除还是因为她父母苦苦哀求的结果。
就连期末考试她都没有参加,回去那天是她爸爸来接的,那是个身材佝偻的中年男人,满脸愁苦之色,一看便知道是被生活压垮了腰的,现在又因为女儿的事情受到了致命一击。
他沉默地走进我们的寝室,背起女儿整理好的行李,期间春妮一直立在他旁边,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在寝室窗口一直看着,才考完试,学校里空空荡荡的,她一直走在他爸爸身后,走了一段之后她爸爸忽然站住脚步,回过头来等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
我的眼泪突然出来了,擦都擦不干。
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见过我爸爸了,他也一直都没有跟我联系,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我们这两个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的人,却像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连一句可能的共同语言都找不到。
我始终不能原谅他,就像他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始终都不能原谅我的存在那样,一切皆有缘由,而我们之间的那个因为妈妈的过世,终于成了一个死结。
我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我很难过,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有一天,即便我犯了再大的错,也有人能这样接我回家。
我的自怜自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我面前要完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考试对我来说并不难熬,但是我还要同时到思凡继续我的晚班打工以及准备申请Petric教授的学生助理的材料,那份表格非常复杂,还有许多附加的东西需要提供,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大事。
我向国经学老师求助,她对我所得到的这个机会表示惊讶,但仍是慷慨地替我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推荐信——鉴于我在国经学报告中的出色表现,写完之后还特地与我聊了一会儿,就在她的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暖气充足,老师仍照她的习惯穿着裙装,因为是冬天,外罩的羊绒大衣长及脚踝。她在推荐信上签名的时候对我说,“常欢,这个机会非常好,我希望你能成功,但是你不能穿这样去面试啊,记得换一件外套,你这样儿太学生气了。”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我想她说得对,就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自己穿着一件棉衣出入任何一个严肃场合的样子,而电话里那位只闻其声的叶小姐,说不定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会说我不符合着装要求,直接请我回家。
我在走回寝室的路上又想起了春妮,想起她那件蓝色的束腰大衣,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它真是好看。
我最后决定,还是给自己添置一件新的外套,即使它不在我的计划开销之内。
下一个周一,我穿着簇新的黑色外套,带着准备好的一叠厚厚资料去了申请表格上的那个地址。
我没想到的是,它会那么漂亮。
那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花园小楼,从大门进去之后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看到建筑物,小楼是西式的,白色,就在花园中央,门前有开阔草坪,冬日里黄绿相间,空气里都有植物的味道。
门口有安保接待,有人很仔细地盘问我的来意,我说我与叶小姐有约,还把带来的东西给他们看了,他们仔细看过,又打了电话进去确定,最后我才被允许进入。
小楼里倒是很热闹,走廊两边都是办公室的门,不时有人走进走出,有个人抱着大叠的文件匆匆地从我身后走上来,转角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叫一声“小心”,我立刻退了一步,他稳住之后还回头对我笑笑,很年轻的一张脸,而且眼熟。
我愣了一秒钟才叫出他的名字来。
“袁宇?”
他比我更惊讶,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开口,“常欢?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了我的来意,他听完挑起眉毛笑了,“是吗?我带你去。”
我就跟着他走了,上楼梯的时候他跟我说,“我申请了这儿的实习助理,真没想到你也会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太多,我和他之前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就连熟悉都谈不上,对一个几近陌生的人滔滔不绝不是我的强项。
最后我回答他,“恩,因为我得到一个推荐,所以过来递交申请。”
他“哦”了一声,然后忽然地又回过头来看我,“常欢,其实你记得我,对吗?”
我正埋头跟上,听完这句话一口气噎住了,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师兄,其实你很自恋的,对吗?
幸好楼梯并不长,往上走了一层之后就到了我的目的地,那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区,大门上有项目名称以及John Petric教授的名字,我很高兴找到正确的地方,走到门前之后回身对他说谢谢。
他眨了眨眼睛,说,“不谢,麻烦你替我推门好吗?我也要进去。”
我又愣住,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有人走出来,看到袁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