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跳啊!”他叫着,中断了谈话去责备她,因为她在跨过横在路上的一根树枝的时候动作过分迅速。“但是当我反躬自问,拿我自己和别人,特别是和我哥哥比较的时候,我简直觉得自己不好。”
“可是在哪一点上?”基蒂还是带着同样的微笑追问。“你不是也在为别人工作吗?你的田庄,你的农事,你的著作都不算数吗?……”
“不,但是我觉得,特别是现在——这都是你的过错,”他说,紧握着她的手。“觉得那一切都算不了什么。我做那些事是并不热心的。要是我能够爱那一切工作像爱你一样就好了!……可是最近我做那些事简直好他是应付差事一样。”
“哦,关于我爸爸,你怎样说呢?”基蒂问。“难道因为他没有做公益事业,他也不好吗?”
“他?不!但是人应该具有你父亲那种单纯、坦白和善良的心地:这些我有吗?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为这发愁。这都是你搞的。在没有你——以及这个以前,”他望了一眼她的身子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现在我不能够了,我感到羞愧;我做那些事好像应付差事一样,我假装着……”
“那么,你现在愿意和谢尔盖*伊万内奇对调吗?”基蒂说。“你愿意像他那样从事公益事业,热爱分派到自己头上的差事,除此以外再也不需要别的什么吗?”
“自然不!”列文说。“但是我是这么幸福,我什么都不明白了。那么你想他今天会向她求婚?”他静了一会之后补充说。
“我是这样想,又不这样想。只是,我真非常希望他这样呢。等一等。”她弯下腰,摘下路旁的一朵野甘菊。“来,数吧:他会求婚,他不会求婚,”她说,把花交给了他。
“他会求婚,他不会求婚,”列文说,把狭长的白花瓣一片片扯下来。
“不对,不对!”基蒂抓住他的手止住他,她一直在兴奋地注视着他的手指。“你一次扯了两片哩。”
“那么,我们就不要数这片小的了,”列文说,扯下一片还没有长完全的小花瓣。“马车追上我们了。”
“你不累吗,基蒂?”公爵夫人叫着。
“一点也不。”
“你要是累,就坐上车来,马很驯顺,而且走得很慢哩。”
但是用不着坐车了,他们快到地点了,于是大家一道步行走去。
四
瓦莲卡的黑发上包着一条白头纱,身边环绕着一群孩子,正和蔼而快活地为他们忙着,而且显然因为她所喜欢的男子可能向她求婚而非常兴奋,她的样子十分动人。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和她并肩走着,不住地欣赏她。望着她,他回忆起他听见她说过的一切动人的话语,他所知道的她的一切优点,他越来越感觉到,他对她所抱着的感情是一种很罕有的感情,这种感情他在好久好久以前,只在他的青年时代感到过一次。接近她所产生的快感不断加强,一直达到这样的地步,当他把他采到的一只细茎的、菌边往上翻的大桦树菌放到她的提篮里的时候,他望着她的眼睛,看到她满脸的那种激动的又惊又喜的红晕,他自己也张惶失措了,默默地、含情脉脉地向她微微一笑。
“要是这样,”他心中暗暗地说。“我就得仔细想想,作出个决定,不要像个男孩子一样,由于一时的冲动,就神魂颠倒了。”
“现在我要一个人去采蘑菇,不然我的成绩就显不出来了。”说着,他就独自一人离开了树林的边缘——他们正在那里的疏疏落落的老桦树林中如丝的小草上走着——走进树林深处,那儿在白桦树中间长着银灰树干的白杨和暗色的榛丛。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走了大约四十步的光景,走到长着浅红和深红的、耳垂状的繁花的卫矛树丛后面,他知道没有人看得见他,就站住不动了。周围一片寂静。仅仅在他正在那下面站着的桦树上面,一群苍蝇一会也不安静地嗡嗡着,像一窝蜜蜂一样,有时也传来孩子们的声音。突然间,从距离树林边缘不远的地方发出瓦莲卡呼唤格里沙的女低音,他欢喜得笑逐颜开。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意识到这微笑,对自己这种情况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取出一支雪茄烟,开始点燃它。他很久在桦树干上擦不着一根火柴。柔润的白树皮粘住了黄磷,火就熄灭了。最后有一根火柴燃着了,雪茄的芬芳的烟像一条齐整的、宽宽的飘荡的布一样,飘向前,荡上去,缭绕在桦树的垂枝下的灌木丛上面。注视着这一片烟雾,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慢慢地走着,一边考虑着自己的处境。
“为什么不呢?”他想。“万一这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万一我感到的只是一种吸引,一种相互的吸引(我可以说是相互的),但是又觉得这是违反我平生的习性的,要是我觉得屈服于这种吸引之下,我就背叛了我的事业和义务呢……但是事情并非如此。我说得出的唯一的反对理由,就是当我失掉玛丽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过,我要对她永不变心。这是我唯一说得出的反对自己的感情的理由……这是很重要的,”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自言自语,同时却又觉得这种顾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