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不等你来就把所有的信都看了。让我们去两人合奏吧。”
只剩下一个人,把原稿放进她买来的新纸夹以后,他在那随着她一同出现的安着精美配件的新洗脸架旁洗了手。列文对自己的想法微笑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种近似懊悔的感情苦恼着他。在他现在的生活中有一些可耻的、脆弱的、他所谓加菩亚式的地方。“这样子生活下去可不对,”他想。
“快三个月了,我差不多什么也没有做。今天,差不多是第一次,我开始认真地工作,而结果怎样呢?我刚开了个头,就抛开了。就连我的日常事务,我也差不多都丢开了。我差不多没有步行或是乘车到田庄上视察过。我有时舍不得离开她,有时看她一个人太闷。我曾经想,结婚前的生活没有多大意思;结婚后真正的生活就会开始了。可现在呢,差不多三个月过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懒散地虚度过时光。不,这是不成的,我一定得开始。自然,这不是她的过错。一点也不能怪她。我自己应当坚强一点,保持我的男子的独立性。要不然,我就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并且使得她也习惯于这样……当然不能怪她。”他自言自语。
但是任何一个感到不满的人,要他不归咎于别人,特别是和他最亲近的人,是很难的。而列文模糊地感觉到,虽然不怪她本人(什么事都不能怪她),但是要怪她所受的那种太浅薄无聊的教育。(“那傻瓜恰尔斯基!我知道她想阻止他,却不知道怎样阻止。”)“是的,除了对家务事有兴趣(那种兴趣她是有的),除了对装饰和broderieanglaise有兴趣以外,她没有别的真正的兴趣了。无论对我的工作,对田庄,对农民也好,无论对她相当擅长的音乐也好,对读书也好,她都不感兴趣。她什么也不做,就十分满足了。”列文在心里责备她,却不了解她正在准备进入那快要到来的活动时期,到那时,她又要做丈夫的妻子,做一家的主妇,还要生产、抚养和教育小孩。他不知道,她本能地感到了这点,正在准备迎接这种沉重的劳动,并不为她现在尽情享受无忧无虑和爱情幸福的时刻而责备自己,同时她正在快乐地筑着她的未来的巢。
十六
当列文走上楼去的时候,他的妻子正坐在新的茶具后面的新的银茶炊旁,她让老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坐在一张小桌旁边,给她倒了一满杯茶,正在读多莉的来信。她经常不断地和他们通信。
“您看,您的好太太让我陪她坐一会儿哩。”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说,向基蒂亲切地微笑着。
在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的这句话中,列文觉察出来最近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和基蒂之间的不快已经结束了。他看到虽然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因为新主妇夺去了她的权柄而觉得伤心,但是基蒂还是征服了她,使她爱上她了。
“你瞧,我看了你的信,”基蒂说,把一封文理不通的信交给他。“这大概是那个女人写来的。你哥哥的……”她说。
“我没有看完。这两封是我家里和多莉写来的。真想不到啊!多莉带着塔尼娅和格里沙去参加了萨尔马茨基家的儿童舞会哩!塔尼娅扮了侯爵夫人。”
但是列文没有听她的话。他红着脸接过他哥哥从前的情妇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的信,开始读起来。这是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写来的第二封信了。在第一封信里,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说他哥哥无缘无故地把她赶走了,并且,以动人的、单纯的口吻补充说,虽然她又陷于贫穷,但她却什么也不要求,也不希望,只是想到尼古拉*德米特里耶维奇身体这样坏,没有她在身边,也许会死去,就觉得十分难受,因此请他弟弟照顾他。这一回她写的完全不同了。她找着了尼古拉*德米特里耶维奇,又在莫斯科和他同居了,并且同他一道搬到一个省城里,他在那里谋得了一个职位。但是他和长官吵了架,又回到莫斯科来,不料在路上病了,病得这么重,恐怕要一病不起了,她这样写着。“他老惦念着您,而且,他一个钱都没有了。”
“看这封信吧;多莉在信上提到你哩,”基蒂带着微笑开口说;但是注意到她丈夫变了脸色,她就突然住了口。
“什么事?怎么回事呀?”
“她来信说我哥哥尼古拉快要死了,我要去看他。”
基蒂的脸色立刻变了。关于扮侯爵夫人的塔尼娅,关于多莉的念头,全都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去?”
“明天。”
“我和你一道去,好吗?”她说。
“基蒂!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责备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反问,因为他听了她的提议很恼火,不愿意接受而生气了。“为什么我不能去?我不会妨碍你的。我……”
“我去是因为我哥哥快要死了,”列文说。“可是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为了和你一样的原因。”
“在对于我来说是这样重要的时刻,她却只想着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列文想。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用这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