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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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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七节 安娜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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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的戈列尼谢夫、意大利教授和德国旅行家都变得这样叫人讨厌,使他们不得不改变生活。因此他们决定回俄国,住到乡下去。在彼得堡,弗龙斯基打算和他哥哥把家产分开,而安娜打算去看她的儿子。他们预备在弗龙斯基的大田庄上度夏。

    十四

    列文结婚有三个月了。他很幸福,但是完全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他处处发现他以前的幻想的破灭和新的意外的魅力。他是幸福的,但是进入家庭生活以后,他处处看到这和他所想像的完全不同。他处处感到这样一种心情,如同一个人叹赏湖上一叶小舟平稳而幸福地漂浮,等到自己坐上小舟的时候心情就有些两样。他发现:这并不只是平稳地坐着,毫不摇晃,人还得要思想,片刻不能忘记他要到什么地方去;而且下面还有水,人还得划桨;他的不习惯划桨的手还会疼痛;只是看着容易,可是做起来的时候,虽说是非常愉快,却也是很不容易啊。

    独身的时候,他看见别人的婚后生活,看到他们的琐屑的忧虑、争吵、嫉妒的时候,他往往只是在心里轻蔑地讥笑。在他未来的夫妻生活中,他相信决不会有这种事情;就连他的结婚生活的外表形式,在他想来,也准会和别人的生活完全不同。可是出乎意外,他和他妻子的生活不但没有独树一格,而且,恰好相反,完全是由他以前那么轻视的极其琐碎的小事构成的,而现在,那些小事,违反他的意愿,却具有了异乎寻常的、无可争辩的重要性。列文看到要把所有这些琐事安顿好,完全不像他以前想像的那么容易。虽然列文自信对于家庭生活抱着最正确的见解,但是他,也同所有的男子一样,不知不觉地把家庭生活想像成完全是爱情的享受,既没有什么东西来妨碍它,也没有什么琐碎的忧虑来分心。在他设想起来,他应当从事他的工作,而在爱的幸福中求得休息。她应当被热爱着,再也没有别的了。可是又同所有的男子一样,他忘记了她也需要工作;因此他很诧异:她,他那富有诗意的、美丽的基蒂,怎么在结婚生活的头几个星期,甚至在头几天,就能够想起这件事,记起那件事,为桌布、家具、来客用的卧具、餐具、厨师和餐膳之类的事情忙个不停。还在他们订婚的期间,她就坚决拒绝到国外去,决心回到乡下,好像她知道什么是必要的事,而且除了恋爱还能够想到别的事情,她那种坚决的态度,就已经使他惊异了。这事当时很使他不快,而现在她的琐碎的操心和忧虑更使他加倍地不痛快了。但是他看出这在她是必要的。因为他爱她,所以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而且还嘲笑这种家务事上的操劳,但是对于这些,他又不禁从心里赞美。他嘲笑她怎样布置从莫斯科搬运来的家具,怎样重新整顿他的和她自己的房间,怎样悬挂窗帷,预备客人和多莉用的房间,怎样给她的新使女安排一个房间,怎样吩咐老厨师做饭,怎样和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争吵,把贮藏室从她手里接管过来。他看见老厨师是怎样叹赏地微笑着,听她的没有经验的行不通的命令,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看到这位年轻主妇的新的布置是怎样沉思而慈祥地摇着头。他看到,当基蒂边哭边笑地跑来向他诉说她的使女玛莎还把她当小姐看待,因此谁也不会服从她的时候,她是特别地可爱。这在他看来是可爱的,但也是奇怪的,他想假如没有这些就更好了。

    他不知道她婚后心情上所起的变化。在娘家她有时想要吃什么好菜或是糖果,可是不能够如愿,而现在她要吃什么就可以随意吩咐,可以随意买多少磅糖果,花掉多少钱,而且高兴定制任何一种点心就可以定制。 

    她现在正愉快地盼望着多莉带着小孩们来,特别是因为她要给孩子们定制他们各人爱吃的点心,而多莉一定会赞赏她的一切新的措施。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是管理家务对于她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她本能地感觉到春天临近了,同时也知道会有阴天下雨的日子,因此她尽力筑巢,一面忙着筑巢,一面学习怎样筑法。

    基蒂这种对于家务琐事的操心,和列文最初的崇高幸福的理想完全相反,是他的失望之一;同时这种可爱的操心,他虽不明白它的意义,却也不能不喜欢它,这又是它的新的魅惑力之一。 

    另一种失望和魅惑是由他们的口角引起的。列文决没有想像到他和他妻子之间除了温存、尊敬和爱的关系以外还能够有别的关系,可是结婚后没有几天他们就突然吵了嘴,她竟至说他并不爱她,只爱他自己,说着就哭起来,摆着两手。 

    第一次口角是因为列文骑了马到新的农庄去,因为想抄近路回家,迷了路,以致迟回来半个钟头。他驰回家,一路上只顾想她,想她的爱,想他自己的幸福,他离家越近,他对她的爱情也就越热烈。他抱着如同他到谢尔巴茨基家去求婚时那样的感情,甚至比那更强烈的感情跑进房里来。出乎意外,迎着他的是一种他从来不曾在她脸上见过的忧愁的表情。他想要吻她,但是她推开了他。 

    “怎么回事?” 

    “你倒很快活哩……”她开口说,竭力要显得镇静和凶狠。 

    但是她刚一开口,责备、无意义的嫉妒、在她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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