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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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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五节 有趣的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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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卡列宁说,忘记了他的名字,“开始的时候您看到我那件农民穿的外套也想要赶我走的,但是后来您却帮我说话了,这件事我真是感激不尽。” 

    “一般地说,乘客选择座位的权利太没有规定了,”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说,用手帕擦着指尖。 

    “我看到您对我还有点疑惑,”列文说,温和地微笑着,“但是我连忙开始用聪明的言谈来弥补我的皮袄的缺点。”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继续和女主人谈话,同时听到一点他弟弟的话,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那种胜利者的样子?”他想。他不知道列文感觉到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列文知道她在听他说话,而且她高兴听。这就是他唯一感到兴趣的事。在他看来,不单是在这房间里,就是在全世界,也只有他(在自己眼中获得了重大意义和价值的他)和她存在。他感到好像自己是站在使他晕眩的高峰上,而在遥远的下方是,所有那些善良优秀的卡列宁们,奥布隆斯基们和整个的世界。 

    一点也没有惹人注意,也没有望他们一眼,好像再也没有剩下什么空位子似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使列文和基蒂并肩坐在一起。 

    “啊,你可以坐在这里。”他对列文说。

    筵席和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爱好的瓷器餐具一样精致。玛丽-路易式羹汤鲜美无比;和汤一道吃的小馅饼一到口里就酥了,真是无懈可击。两个听差和马特维,系着白领带,毫不碍眼地、悄悄地、敏捷地伺候着筵席。这宴会在物质方面是一个大成功;在非物质方面也毫无逊色。谈话,有时是全体的,有时是个别的,从来没有停顿过,到末后,变得这样生气勃勃,以致男客们从桌旁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在谈论着,就连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都变得活跃了。

    十

    佩斯措夫喜欢辩论到底,因此并不满意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的话,特别是他觉得他的意见不正确。 

    “我说的,”他一边吃汤,一边向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说,“并不单单是人口的密度,而是联系到根本思想,并不是靠几条原则。” 

    “那在我看来,”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懒洋洋地、从容不迫地说,“是一样的。照我的意见,只有那种高度发展的民族才能影响别的民族,只有那种民族……”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佩斯措夫用低沉的声调插嘴说——他说话总是快得很,而且总是好像要把他整个的心都放进他在说的话里去似的,“所谓‘高度发展的’包含什么内容呢?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谁算发展最高呢?谁可以同化别的民族呢?我们看到莱茵区法国化了,但是德国人的发展程度也并不见得就低些!”他叫道。“这里一定有别的规律。” 

    “我想感化力总是在真正受过教育的民族一方面,”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说,微微扬起眉毛。 

    “但是我们认为什么是真正教育的表征呢?”佩斯措夫说。 

    “我想这些表征大家都知道的,”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说。 

    “但是人们完全知道吗?”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带着含蓄的微笑插嘴说。“现在大家承认真正的教育必须是纯古典的;但是我们看到了双方的激烈争论,而且不可否认,反对派方面也自有他的有力的论据。”

    “您是古典派,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喝一点红葡萄酒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 

    “我并不是在对任何一种教育表示意见,”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带着一种好像对待小孩一样的迁就的微笑把他的酒杯端过来。“我只是说双方都有强有力的论据,”他转向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继续说。“以我所受的教育而言,我是属于古典派的,但是在这场辩论中我个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看不出古典教育优于科学教育的明显的根据。” 

    “自然科学就有同样巨大的教化启迪的功效,”佩斯措夫插嘴说。“比方天文学吧,比方植物学吧,或者是比方具有一般原理体系的动物学吧。” 

    “我不能完全同意这一点,”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回答。“我觉得我们不能不承认研究语言形式这一个过程本身对于智力的发展就有特别良好的功效。而且,无可否认,古典派学者的影响是道德最高的,反之,不幸得很,成为现代祸患的那些虚伪有害的学说倒都是和自然科学的研究有关系的。”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原来想说句什么的,但是佩斯措夫用他的深沉的低音打断了他。他开始热烈地争辩说这个意见不正确。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沉静地等待着发言的机会,显然是准备好了一个稳操胜券的反驳。 

    “但是,”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转向卡列宁,带着一种含蓄的微笑说,“我们不能不承认,确切地估量古典教育和科学教育的一切利弊是一件难事,哪一种教育较为可取,这个问题是不会这么迅速彻底地解决的,假如不是古典教育有一种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的优越性:一种道德的——我们坦率地说——反虚无主义的影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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