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真割了一整天吗?我想你一定饿得像狼一样了吧,库兹马给你把一切都预备好了。”
“不,我倒不想吃东西,我在那里吃了点东西,但是我要去洗洗脸了。”
“好的,去吧,去吧,我马上就到你那里去。”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一面望着他弟弟,一面摇头。“去吧,快一点。”他微笑着补充说,于是收拾起书本,他也准备走。他也突然感到很愉快,不愿离开他弟弟了。“但是下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
“下雨?啊哟!几乎就下了几滴雨。我马上就来,那么你今天也过得很惬意吗?那真好极了。”说着,列文就走去换衣服了。
五分钟以后,兄弟两个在餐室里相遇了。虽然列文觉得好像并不饿,好像他坐下来吃只是为了不让库兹马扫兴,但是当他开始吃的时候,他觉得这顿饭特别鲜美可口,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含着微笑望着他。
“啊,是的,还有你一封信呢,”他说。“库兹马,请你到下面把那封信拿来。当心要关上门呀。”
信是奥布隆斯基写来的。列文高声朗读着。奥布隆斯基从彼得堡写信说:“我接到多莉的信,她在叶尔古绍沃,一切事情都不如意。骑马去看看她吧,出出主意,帮助她一下,你是什么事都知道的。她看见你一定非常高兴。她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我的岳母和他们一家人现在还在国外。”“好极了!我一定要骑马去看看她。”列文说。“要不然我们一道去吧,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不是吗?”
“离这里远不远呢?”
“三十里。也许四十里吧。但是路很好走。我们可以很愉快地坐车去哩。”
“我很高兴。”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还在微笑着。
看见他弟弟的样子,他显然也立刻愉快起来。
“啊,你胃口真不坏!”他说,望着他那俯在盘子上的晒得又红又黑的面孔和脖颈。
“好极了!你真想像不到这对各种各样的愚行是多么有效的灵丹妙药。我要用一个新辞劳动疗法来增加医学的词汇。”
“但是我想你并不需要这个吧。”
“不,但是各种神经性的病人却很需要呢。”
“是的,这应该试验一下。我本来打算到割草场来看你的,但是天气热得这样厉害,我走到树林就不想再往前走一步了。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就穿过树林向村子走去,遇见了你的老乳母,向她探听了农民们对你的看法。照我看来,他们并不赞成这个。她说:‘这不是老爷们干的事。’总之,我觉得在他们的观念里对于他们所说的‘老爷们做的事’是有一定的确切看法的,他们不允许老爷们越出他们心目中所定下的界限。”
“也许是这样;但无论如何这是我生平从来没有尝到过的乐趣。而且你知道,这也没有什么害处。不是吗?”列文回答。
“假使他们不高兴,那我也没有法子,不过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呃?”
“总之,”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接下去说,“我看你今天过得很满意吧?”
“真是满意得很。我们割了整个草场。我还在那里结识了一个老头子哩!你想像不出他是多么有趣啊!”
“哦,那么你今天过得很满意了。我也是呢。第一,我解决了两个象棋问题,有一个妙极了——用卒子开头的。我让你看看吧。其次,我仔细想了想我们昨天的谈话。”
“呃?我们昨天的谈话?”列文说,餐后幸福地眯缝着眼睛,大声喘着气,完全想不起他们昨天谈话的内容了。
“我想你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意见的分歧是:你把个人利益看成动力,而我却认为关心公益应当是每个有教养的人的责任。或许你说的也对,以物质利益为基础的活动也许更合心愿。你的性情,就正像法国人说的那样,未免太容易冲动了,你要么需要强烈的、精力旺盛的活动,要么就什么都不需要。”
列文听着他哥哥说,却一句也没有听懂,而且也不想听懂。他只怕他哥哥问他问题,会看出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这就是我所想的,好弟弟。”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说,用手触碰他的肩。
“是的,当然啦。但是那又有什么呢!我并不固执己见哩,”
列文回答,露出惭愧的、稚气的微笑。“我争论的是什么事呢?”他想,“当然,我是对的,他也是对的,都不错呢。只是我得到账房去料理一下。”他立起来,伸了伸懒腰,微笑着。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也微微一笑。
“你要出去的话,我们一道走吧。”他说,不想离开他那容光焕发、生气蓬勃的弟弟了。“哦,我们一同到账房去吧,假如你一定要去的话。”
“啊哟!”列文叫喊了一声,这么大声,使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吃了一惊。
“什么,什么事呀?”
“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的胳臂怎样了?”列文说,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我把她都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