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二:城隍娶妻的故事 【四、洪桃花是怎样成了城隍奶奶的】
两顶轿子冒着酷暑用最快的步子抬回双溪口,一起停在桃花家门口。桃花娘不知真相,还埋怨树才嫂不该花钱坐轿子,挺不情愿地开发了轿钱。打发轿子走了,又半真半假地要树才嫂进屋喝茶吃点心。树才大嫂正不知怎么跟她说是好,桃花自己倒先开腔了:
“娘,茶水点心都不用烧,从今往后,孩儿不吃人间烟火食了。今天晌午,城隍老爷亲口对我说的:我跟他两个,五百年前本是夫妻,姻缘薄上写得清清楚楚,今世还应该是夫妻。再过几天,城隍老爷就要发花轿来迎娶了!快把爹请来,孩儿再给爹娘磕三个头,算是报一报爹娘的养育之恩。自古一入侯门深似海,再要见面,恐怕只能在梦中啦!”
在家里,桃花是个“小老大”,她的那张嘴,也是没遮没拦惯了的,不过在外人面前,倒是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她娘见她说得太不像话,半嗔着骂了她几句:
“死丫头,刚拜了佛回来,就这么乱嚼舌头胡说八道的,不怕亵渎了神明,天打五雷轰吗?都十八九的大姑娘了,说话还是这么不顾前不顾后的,幸亏树才嫂不是外人,要不,还不要笑掉了大牙?我像你这点儿年纪,都有了你哥了,在大人面前,敢说一句错话不?你呀,没大没小,连个规矩都没有!赶明儿嫁到潘家去呀,看街坊四邻怎么笑话你!”
桃花听了娘的数落,也不分辩,管自进屋坐到桌子跟前,打开了梳妆匣子梳头搽粉,把为上轿准备的大大小小红红绿绿一匣子首饰全戴在头上。这时候,她娘到厨下烧火做点心去了,树才嫂见不是事儿,忙跟到厨房去悄悄把进城烧香中邪的经过约略地说了一遍。桃花娘这才真的急了,忙撂下烧火棍儿到堂前来看,见女儿打扮得妖精似的,正坐在镜子面前嘻嘻地傻笑,心疼得叫了一声:“我的儿,你这是怎么啦!”搂住女儿,就嚎啕大哭起来。
树才嫂好不容易把她劝住了,提醒她赶紧去请大夫看病是正事。桃花娘这才止住了哭,就央树才嫂快去请村里的老医生胡景清,又找个孩子到地里把桃花的爹和哥哥叫回来,她自己在家里守着女儿,生怕又出别的事端。
病疬横行的日子,最忙的是大夫。尽管这个胡景清不是什么名医,但是在双溪口这个小村店里,就数他行医的日子最久,医道也算是最高明的了。树才嫂赶到胡大夫家里,说是给张甲家请去了;赶到张甲家,又说李乙家刚来人请走;赶到李乙家,李家的病人已经病危,正在倒气,胡大夫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取出几根银针来,用发抖的手给病人扎那最敏感的穴位。过了半天,总算缓过一口气儿来。树才大嫂赶紧要胡大夫到洪家去瞧病。李家的人还不肯放,树才嫂说了许多好话,半求半拉的,才把胡大夫给请了来。
胡大夫进了洪家,天色已经断黑,桃花的父亲和哥哥也都从地里赶回来了。这时候,桃花自己换上了做新娘子穿的大红吉服,脸上涂得红一块、白一块的,插了满头的首饰,端坐在床沿上,一家人三面围着她,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大夫到了,忙领到床前给桃花诊病。
胡大夫瞧了瞧桃花的气色,要给她号脉,她又死活不肯,满嘴里说的都是胡话,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病。看那样子,不用诊脉也可以判断出是个受了惊吓痰迷心窍的症候,就坐下来开了一副清心降火安神镇静的药,宽慰了几句,叫桃花的哥哥跟他去取药,告辞走了。
当天晚上给桃花灌下一服药去,眼看着她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去,一家人稍稍放心了一些。老两口儿倒班儿守着女儿,总算一宿没闹。第二天一早,桃花醒来过一次,喂她喝了第二服药,没过多久就又沉沉睡去。家里人见她好多了,才完全放下心来。种田人家,庄稼是命根子,做父母的离不开病人,就打发做哥哥的下地干活儿去。
吃过中饭不久,村里的巫师李铁嘴陪着城隍庙的庙祝高老道来探望桃花的病来了。庙祝的手上,大包儿小包儿,倒是真没少拿;不过都是在本村的小店里买的,没有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些糕点鲜果之类。从他们午后到达洪家这一点判断,当然是先在李家用过了中饭的。再据此推究高老道从县里动身的时间,想必是起了大早儿。他跟洪家并不熟识,之所以要冒着酷暑如此急急忙忙地赶来探病,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明白了。
李铁嘴引见了高老道以后,大家落座。高老道先说了些“天时不正,瘟疫盛行,都是因为那些不信神的人逆天行事,才会遭此劫难”之类的说教,接着又说了些“陈司令昨天莅临城隍庙降香,小道忙于接待,令爱到来,疏于照应,以至于得病而回,深感不安,今日特地登门谢罪探望”之类的客套话。桃花爹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听高老道一通转文,也不怎么明白,只知道人家是拿着礼品专程从城里赶来探望病人的,应该好好儿接待,除了频频催促老婆快烧茶做点心之外,连一句完整的客套话也答不上来。李铁嘴见枯坐了好久,高老道还不把来意说明,生怕耽误了工夫,就插进嘴来越俎代庖,开门见山地说:
“洪哥,你还不知道呢,昨天桃花在城隍庙里中了邪,幸亏有我的高道兄在那儿张罗相救,又代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