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神偷谢三儿的故事 【三、我和贼舅舅成了好朋友】
块布重叠缝制的,垂下来的时候,才能合缝,挂起来的时候,形成一个三角形夹层。那张秘方,就用一枚针别在这个夹层处。
谢三儿拿到了治伤的药方,这才离开了师傅,成了“独行大盗”。他的这件“轶事”后来由师娘说了出来,传到了江湖上,从此果然人人都管他叫“笨贼”。谁会想到这个“笨贼”,几年之后竟变成一个“神偷”呢?
谢三儿笑着把他当年出师时候的故事告诉了我,逗得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还告诉我,他们这种烧香点蜡烛给祖师爷磕过头的专业窃贼,同行之间不但有帮会的组织,而且还有从祖师爷那里传下来的非常严厉的规矩。比如说,什么钱可以偷,什么钱不能偷,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再比如说,到手的钱财,不论多少,只许花费施舍,哪怕下赌场、进妓院都可以,却绝不许用来买田、盖房、做生意。谁要是违反了祖师爷的规矩,不但同门的师父、师叔、师兄弟可以出面来“清理门户”,就是帮会中人,也有资格出面干预。糟的是干这一行买卖的,并不一定都是帮会中人,有许多好吃懒做的浮浪子弟,穷愁潦倒的落魄少爷,两手空空,走投无路的时候,常常也会多长出一只手来。这些人并不懂得贼帮中的规矩,连人家买药、买棺材的钱都敢偷,大大地损伤了他们贼帮的声誉。因为失主丢了东西,只知道是被贼偷走了,却不知道贼里面也有专业与业余之分。对于这种“非我门中人”却坏了“我门中规矩”的贼,如果他只是偶尔为之,只要他不太出格,帮会中人一般是不会跟他计较的;如果他办事出格又不知收敛,那么帮会中人就会去找他,要么拜山门认师傅,以后按帮规行事;要么从此洗手,不要再来败坏贼帮的声誉。要不然,贼帮中人可就要整治他了。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拐个弯儿把他交给失主去发落,就够他受的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说的黑社会内情,虽然只是聊聊数语,也足以令我惊愕不已的了。在这以前,我是只知道有律师同业公会和商业同业公会,不知道贼也有公会的。
从此以后,我们俩的感情越发融洽起来,再也不会因为他是个贼而觉得可耻了。
在此期间,我还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些职业窃贼做案的技巧和特征。比如说,职业窃贼偷东西,讲究的是“打贼洞”,绝不去撬锁。有经验的警察和探子只要一看那个“贼洞”的大小和形状,就知道是哪一路好汉做的案子。当地的大户人家,砌的都是砖墙;凡是砖墙,又一定是用石灰钩的缝儿。职业窃贼在砖墙上打洞,根本就不用锤子和凿子,只要随身带一竹筒酸醋,把醋灌进砖缝儿里,过几分钟,那石灰就会变得像炉灰一样松散,再用小刀子一剔,一块整砖就可以抠出来,绝不带一点儿声音的。
谢三儿打的贼洞,只有脑袋大小。也就是说,他有“缩骨法”,只要脑袋钻得进去,整个身子就都可以钻进去。贼洞打好以后,锻炼有素的职业窃贼是不会立即钻进洞里去行窃的,而是必须先蹲在贼洞的旁边拉一泡屎。这有两种作用:一是定一定神,以免钻进洞去以后慌慌张张,留下了什么痕迹;二是静心听一听洞里面的动静,万一里面的主人已经发觉,做好了绳套或者手持棍棒正在等待着窃贼钻进来,那就糟了。只要做贼的沉得住气儿,打好了贼洞先不钻进去,洞里面的人反而会沉不住气儿,一有响动,等于通知外面里头已经有所准备。这时候,做贼的就可以从容离去,绝没有失风的危险。
我问他:端午节那天,丽水正大绸布庄的案子是不是他做的。他笑了笑说:他当众宣布的事情,当然不会是假的。只是在张祖江面前绝不能承认就是了。我问他具体的作案时间,他说还确实就是在七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我问他这短短的四个多小时之内怎么能走一百七十里路。他神秘地笑笑说,这就是他拜师傅磕三个头学到的本事之一了。这种本事,一者不能跟外人说,二者说了我也不懂。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他用的是一种叫做“超步”的步法,速度可以比自行车还快。对于他的话,当时我是将信将疑,姑妄听之,有的相信,有的绝不相信。像这种“超步”之说,就是我绝不相信的部分。我认为那一定是他串通了同伙儿干的,目的是神乎其技,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后来长大了,听说气功中有一种“提纵术”,也叫“缩地法”,专门用于快速夜行的。不知道跟谢三儿所说的“超步”,是否同出一辙?
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吧,谢三儿的伤和病就完全好了。他并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能下床走动了,就一点儿也闲不住。先是帮我家扫院子,扫大门外面的街路;接着就帮我挑水——我父亲当了官以后,口味越来越高,凡是做饭、沏茶的水,绝不用井里的,说是井水有土腥味儿,一定要在天亮前后到山溪里去挑,而且把这一任务分配给我,作为我的体格锻炼项目之一——谢三儿见我每天清早起来,头一件事情就是用一对儿煤油桶改造的铁皮水桶到溪边去挑水,可怜我这个小少爷,就到房东太太那里去借来一对儿大水桶,只三挑,就把我家那个半大水缸挑满了。据他自己说,他在师傅家里“学艺”,除了外出“干活儿”之外,就是什么家务都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