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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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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九十八回:才子佳人洞前吟清曲 老爷太太岩下丧残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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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按院抬头一看,认得是马翰休,就微微一笑说:

    “不管本院姓西贝也好,姓东贝也罢,有道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不怕你当年在南书房伺候过皇上,今天不犯在本院手上便罢,若要犯在本院手中,该杀则杀,该剐则剐,可别怪本院少年得志,就不认识老前辈了!”

    马翰林听这个华服少年说话并不气馁,到底自己手中并没有抓住人家的任何把柄,一时语塞,只落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这时候,穷花儿迈前一步,在巡按大人面前双膝跪下,一面手指着马翰林,一面大放悲声,把马翰林怎么害得她一门三代家破人亡的经过情节拣那要紧的简述了一遍;接着又有几个乡民上来哭诉了马翰林官卖私盐、重利盘剥、霸占民田、强抢民女等等诸多劣迹,其余村民纷纷作证穷花儿等人所告是实。到了这一步,马翰林就是再能说善辩,当着众乡亲,也无法抵赖了,支吾了半天儿,只能指着穷花儿强作分辩说:

    “这个穷花儿,是白水山上杀不尽的叛匪,说的都是一派胡言,大人不要听信她的!”

    高巡按冷笑一声:

    “你逼得她走投无路,不上山落草,等着你去砍她的脑袋呀!”一绷脸,下令:“拿下!”

    别看他手下兵无一名,将无一员,连个站堂喝威的衙役也没有,可是一声令下,那村民伙儿中立即蹦出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了的麻绳,一跃上前,打人丛中揪出马翰林来,褫(chí池)去帽子,剥去长袍,五花大绑地捆了个结实,连推带搡地押下山去了。

    马翰林被押下山去以后,又有好几个男女村民挺身站了出来,众口一词,历数金太爷夫妇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私造刑具、草菅人命以及李梅生父子包揽词讼、颠倒是非、替赃官穿针引线、出谋划策等等诸种弊端。

    不等众人把话说完,高巡按摆了摆手,止住了众苦主们的申诉,板着脸,拿眼睛看着金太爷,淡淡地说:

    “金大人,乡民所告,俱都是实情么?”

    金太爷眼睁睁地见拿下了马翰林,又见出头首告的绿衣姑娘原来是个白水上的“女大王”,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明知道这个华服少年代天巡狩是假,通同白水山溃匪要来跟自己算账是真。但是权能这个东西,历来只是依附于暴力而存在的;当权者如果一旦失去了行使暴力的衙役和兵卒之类,就会变成寸步难行的没脚蟹。金太爷深悔自己此番出游,不该把几十名衙役民壮全留在石笋前刘氏宗祠内,以至于如今在这悬崖峭壁上入人彀中,仅仅上来二十几个村民,就逼得自己连个退身躲避的后路都没有,除了拼着一死之外,只有束手就擒任人摆布的份儿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孟老夫子说的“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来。他很明白,一旦自己落到了白水山义军的手里,不单要想活命万万不能,只怕在死去之前,还要经受许多难以忍受的凌辱与折磨。因此,权衡轻重得失,与其受辱而后被杀,倒不如“骂贼”而后从容自戕,还可以落下一个忠名,他日博一份儿旌表。这么一想,回头跟姽婳夫人耳语了几句,然后走上两步,身靠着栏杆,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咬着牙根儿说:

    “这场戏,也该收场了吧?什么按院大人,什么乡民村妇,不都是白水山上没杀尽烧绝的叛逆乔装改扮的么?你们落在了我的手里,自然有叫你们全都活不成的王法;如今本县既然上了你们的当,落到了你们的手里,用不着说,你们也有饶不了我的罪状在那里等着我。本县身为朝廷命官,世代深受浩荡皇恩,既不能杀尽叛匪以报皇上,不幸被执,唯有一死而已。”

    高奇峰一阵冷笑:

    “看起来,你倒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也还有点儿报效朝廷的忠心,皇上家不算白养活你。你想求活命,只怕全县百姓不会答应,你要求一死,本院倒可以成全你,让你们两人死在一处。”一摆脑袋:“拿下!”

    乡民群中,一下子蹿出五六个小伙子来,手拿麻绳,扑了上去。金太爷横下一条心,一跺脚,一咬牙,叫了一声:“桂华,舍身!”一抽姽婳夫人的胳肢窝,夫妻双双同时迈出了才三尺来高的木栏杆,手拉着手儿纵身往下就跳。

    李梅生一看这情景,心知自己只要落在白水山义军的手里,多半儿是活不成的,就也狠了狠心,一抬腿,正要跟上,这时候只听得山下传来两声惨叫,李梅生甩眼一看,只见老爷、太太双双倒撞在溪中的一块巨石上,脑浆迸裂,登时死于非命了。李梅生一犹豫,身后几个小伙子早已经扑了过来,急切间,奋身往溪水深处一跳,只听得溅起一片水声,几个小伙子扑了一个空,手扶着栏杆,恨恨不已。低头一看李梅生从水底又漂了起来,居然没死,挣扎了两下,就划水往对岸逃去。山上的乡民一片惊呼,向山下大叫:“抓祝蝴!别让他跑了!”呼喊中,一只小渔船应声而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艄公手持竹篙,紧紧追上。李梅生见有人追来,急忙潜入水底。老艄公点了一篙,放下竹竿,从舱底取出一张网来,看准了,住外一撒,拉紧网绳,三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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