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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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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九十七回:儒林泰斗石笋前赋奇句 山村塾师妙庭观评诗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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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松栖白鹤疑堆雪”一句,有如异峰突起,不单旁观者为之惊奇,就是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窃自何处的神来之笔了。尽管末联结得不免落俗,不过中间两联尚称工整华丽,也就一美遮百丑,通篇一看,又颇自得了。

    ⑧江郎才尽——南朝梁江淹,善于写诗,少负盛名,世称江郎,晚年诗文无佳句,当时人说他已经才尽。见《南史·江淹传》。后世因用“江郎才尽”比喻文人才思减退。

    写诗的人,都知道写诗难,要写出一首好诗来更难;但是评论别人的诗作,却又似乎并不太难:因为好坏美丑总是有一个大致的标准的。不过明眼人往往囿于情面,屈于权势,出于奉承,心里尽管明镜似的,口中却不便直说就是了。当时大家隐瑕扬瑜,把马翰林的诗作着力捧拍了一番,乐得老头子眉开眼笑,心里比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

    马翰林踌蹰满志之余,不忘敦请朱夫子入席命笔。这个朱老夫子,安徽人氏,原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直到花甲之后才举了贡生,分发到缙云县县学来当一名教谕。

    此公为人古板而迂腐,说起话来乡音未改,而且“之乎者也”的酸气冲天,十分难懂,因此在县里一向无人与他来往结交。好在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除了学中春秋二祭出来行个礼之外,别的事情既不过问也无力操心。大家知道他行将就木,在别人都已经是告老的年岁了,他却离乡背井,远别桑梓,来当这么个小小的学官,无非是为了赚一副棺材板,也颇为可怜,因此凡是跟学中有些瓜葛的儒林士子,在年敬、节敬、炭敬、妆敬之外,每逢有别敬、加敬①,也都不忘送他一份儿,所以这几年来日子倒还过得下去。这次陈老公公做百岁大寿,广征诗文,特意送了一注厚礼给他,敬请评定优劣,编排序次,汇总成集,以便付梓刻印,流传千古。老夫子感到盛情难却,虽长途跋涉,也不畏劳顿,亲往坑沿一走,顺便也借此机会到仙都山畅游一番,以扩心胸,以饱眼福。只是没有想到金太爷今天游兴盎然,在山下看山还不过瘾,居然爬到山顶上看起山景来了。老夫子腰直腿硬,从小又不是在深山里长大的,平时在学宫的庭院里,条石铺得平平整整,踱几步方步,倒还勉为其难;如今先上玉虚宫,后登妙庭观,虽然两旁有人扶掖,等到爬上山巅,已经两腿酸软,气喘吁吁,力不能支了。因此倚杖坐下之后,虽面对奇峰异景,也不觉得飘飘欲仙,反倒觉着头晕眼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只是金太爷动议对景赋诗,自己又是本县的学界翘楚,不能不强打精神应付一篇。好在一生中除了咬文嚼字之外,别无他能,对于咏景怀古之作,只消在故事铺排、心情感受这两者之中略作剪裁,虽无上乘佳制,一首平庸之作还是不难信手可得的。只见他颤巍巍地扶杖坐下,戴上眼镜,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儿地一笔一划写将起来。别看他年纪一大把,写出来的竟是一笔端端正正的工楷,连大小个儿都是匀匀称称的。五十六个字,却足足写了有一袋烟的工夫。写完后自己看了一遍,放下笔,说了声:

    ①年敬、节敬、炭敬、妆敬、别敬、加敬——都是当时官场中公开贿赂的名称。过年过节送的钱叫年敬、节敬;冬天送钱叫炭敬;夏天送钱叫冰敬;送给小姐的叫妆敬;送给少爷的叫文敬,为喜事寿庆送钱叫喜敬,为某一件事情专送的钱叫别敬,在照例应送的礼金之外加送的钱叫加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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