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九十一回:奴才花落果留苦难诉 丫头借肚生儿喜在心(下)
林炳自以为下人们的嘴巴一张张都已经封住,万无一失了,这才换上衣服鞋帽带上来旺儿和几名团丁匆匆到壶镇团防局去,与吕慎之和马三公子商议如何攻打白水山的军机大事。
没想到马三公子由于正在寨上公干,接到通知晚了,临时骑马赶来,直到申牌前后方才冒着秋老虎的热气儿挥汗赶到。宽去了外衣,洗去了油汗,商定了军机,天已向黑,少不得由团防局出钱备酒款待。
林炳一则新收了凤妹这么个可心的通房丫头,二则有吕慎之定下了奇计,又与南乡团防局联手,白水山指日可平,心中欢喜,开怀放量,多饮了几杯,不觉醉倒。来旺儿雇了一顶竹轿抬回林村,天色已黑。林炳虽醉,心里倒还清楚,明知瑞春要到初九日上午才能回来,乐得能自由处且自由,得风流时且风流,吩咐凤妹替他宽衣解带,净了手面,早早地就上了床,搂着代理夫人醒酒去了。
睡下不多久,两人正在你欢我爱难分难解之际,忽听得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悄没声儿地走了进来。林炳心中大怒,无名火起,厉声喝问:“谁?”说话间,轻盈的脚步声已经走到帐前,一边把油灯拨亮了,一边轻柔地说:
“不会喝酒,就不兴少喝几杯么?糟踏坏了身子,你一个人在外头,谁照顾你?”
听那声音,分明是瑞春。林炳见她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回来了,登时吓得目瞪口呆,好像兔子钻进了坛子里,闷了。
原来,瑞春今天一早虽然火急火燎地立刻就要雇轿子回家,但是初八日庙会还没散,寨下根本就没有轿子可雇。好不容易雇到了两顶,时间已晚,为了躲过中午的大毒太阳,她们是过了申牌以后才上的轿子,回到林村,早就天黑了。在家门口落轿,高脚灯台开发了脚钱,自回自家。瑞春走进门去,守门的团丁回说:团总刚从壶镇回来不久,多喝了几杯,醉了。瑞春因为自己办了亏心事儿,进了房,没敢高声,反倒低声下气地来安慰林炳。听不见回答,还只当他酒醉未醒呢,伸手撩起帐子来一看,只见林炳面朝外躺着,身上盖着半条夹被,神色仓皇,一脸的尴尬相。在他的身旁,另半条被子下面,分明还盖着一个人。瑞春见是这般情景,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是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竟敢在自己外出的日子趁虚而入。一气之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头儿,抓过被角来,一掀就全掀开了,露出赤精条条两个活宝来。瑞春看清了被子底下藏着的原来是凤妹,这一气差点儿背了过去。急切间顾不得跟林炳理论,举起手来就跟凤妹拼命。一面打,还一面骂:
“你这个偷汉子婆娘养的小骚货!跟你娘一样的不要脸!趁着我不在家,连大爷你都敢勾搭上了!也不掂掇掂掇你自己有多大份量,我这张床,是你这种贱骨头睡得的么?”
凤妹挨了几巴掌,急忙往床里面躲。那床原本极大,中间又隔着林炳,瑞春够不着,正想探身,却让林炳给挡住了。凤妹自从昨夜与林炳成就好事以后,心中已经算计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场好戏要演出,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刚刚第二夜就让大奶奶给抓住了。她深知瑞春是个吃姜吃蒜的脾气,知道求饶是绝求不出好儿来的,既然已经抓破了脸,反正凡事有大爷在那里顶着,干脆就横下了一条心来,随手披上了一件褂子,半蹲在床角,冷笑一声说:
“大奶奶快别说这个难听的话!奴婢命苦,从校豪了爹娘,让叔叔卖了出来,也快十年了。大奶奶是眼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不知道奴婢是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我们当丫头的,只巴望长大了嫁个安生本份儿的老实人,就心满意足,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夫人奶奶的。往常大奶奶在家,什么事儿都有大奶奶替奴婢作主;这回大奶奶烧香求子去了,大爷回来,叫我进房,说是要借我的肚皮替大奶奶生个儿子;我一个使唤丫头,连身子都是主子的,主子说话,当奴婢的敢驳回吗?这倒好,你们当主子的,事先捏咕好了,一个要我生儿子,一个就赖我偷汉子,哪儿还有我这个当奴才的活路呢!不如当着主子,就在这里碰死了倒干净!”
刚一说完,挺身蹿了起来就往床柱子上一头撞去,慌得林炳放开了瑞春又去拦凤妹。凤妹一头扎在林炳怀里,觉得委屈万分,一捂鼻子,放开了嗓门儿,干脆就嚎啕大哭起来。
瑞春见他们两个你搂我抱的亲热样儿,火上加醋,气得浑身打颤,指着林炳,翻来覆去地只会说:
“你好!你好!你办的好事!你要讨小,还留我在家里干什么?不如给我一纸休书,打发我回娘家的好呢!”
林炳见好事已经被人撞破,乖也出了,丑也露了,要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干脆给她来一个蛮横到底,就圆乎脸儿一抹成了长乎脸儿,不单不认错,反而满有理地浑搅一锅粥说:
“你先别嚷,听我慢慢儿跟你说好不好?按说你们妇道人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你们的本份。如今你进门三年,子息不动,谁知道是什么罣碍?要是你胎里带来的不便呢,可不是连送子娘娘也没有办法吗?眼下林焕出门不归,我林家是不是绝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