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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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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四回:大团圆拜天地李丹招婿 唱堂会下迷药宝珠被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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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手的机会,主意拿定了,我对老丈人说:

    “这个姓黄的交给我,你们甭管了。不拧下这老小子的脑袋来,我也就不活着了!趁眼下他们不防备,你们赶紧往北走,到东阳到义乌都行,唱戏这碗饭,我是死活不吃的了。往后我怎么活着,等我找这老小子算完账再说。你呢?”我回头扶着宝珠,轻声地问她:“你要是还唱戏,就把小玉交给我;要是跟我走呢,往后饥一顿饱一顿,没吃没喝……”

    我的话还没说完,宝珠一头扒倒在我的肩膀上,哭着说:

    “我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我丈人见我铁了心了,也不怎么劝我,拿出几块散碎银子来,揣进我的扎包里。我们改了装,打扮成本地庄稼人的样子。这时候天已经亮了,雨却越下越紧,大家劝我们等雨过了再走。我抬头看看天色,愁云凝结成垒垒大块,像一口黑锅似的扣在头顶上,谁说得准多咱才能晴了天?一来我是有事在身的人,耽误不得,二来也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就告辞了大家,匆匆登程。

    大伙儿送我们到祠堂门口——那两个乡勇早就已经撤走了。大花脸跟我最知己,今天一别,各自东西,往后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他帮我背上了被卧卷儿,依依不舍地抓住我的胳膊说:

    “一路上多加小心,多照顾着点儿宝珠。你去找姓黄的小子算账,把这个姓马的小子交给我!豁开我一个,也不能白饶了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到了东阳不久,太平军就从江西打过来了。大花脸老张果然扔下了唱戏这碗饭不吃,投了太平军,带了人马打回南马来,跟这些马大爷、马二爷什么的算清了这一笔欠得快还得也快的六月债。

    宝珠背着孩子,我背着被卧卷儿,打两把油纸雨伞,卷起裤腿儿溅着泥水走,实在艰难。山险路滑,宝珠摔倒了两次,把雨伞也撕破了。幸喜那雨倒是渐渐地停了下来,身上的湿衣服着凉风一吹,透心儿地凉。一路上,我把这个黄金龙怎样害死我妈的那一段伤心事儿详详细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到了四路口,早已经过了午牌时分,又冷又饿,找到了一家饭店,要了两碗热菜一碗热汤。我是饿极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宝珠却只喝了几口汤,一点儿饭也没吃。

    打过尖儿,我又买了几个烧饼带上,接着往西走。山越来越高,路也越走越险了。每走一步,都得提防着滚下山崖掉进山涧里去。宝珠背着孩子,又没吃什么东西,累得呼哧呼哧的,步子也越走越慢。要不是我拽着她的胳膊,好像马上就要躺下来了。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条挺陡的山岭,见岭上有个凉亭,我们就走进去歇歇脚。

    凉亭是就地取材用石头造成的:石梁石柱石头砌成的墙,靠墙转圈儿三面是一溜儿石板凳,正中间石头台子上放着一个中溜儿的半截儿破水缸,沏着半缸大叶茶。看那水面上飘着一层五彩斑斓的油花儿,估计没有四五天,也有两三天了。我走得正渴,放下铺盖卷儿舀起一瓢来就喝,又苦又涩,一直凉到心里去了。扭头正想问问宝珠喝不喝呢,见她坐在石凳上,仰着头,闭着眼,正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我看她脸色焦黄,形容憔悴,走过去摸摸她脑门儿,热得直烫手,吓了一跳。她说嗓于发干,嘴里发苦,身上一阵阵发冷,一点儿劲儿也没有。小玉嘬了半天奶,一点儿也嘬不出来,小嘴儿一瘪,“哇”地一声哭了。

    我看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巴店,左临深溪,右靠高山,离最近的人家也还有三四里远近,怎么办呢?这座连门脸儿都没有的凉亭,怎么过夜?下了一场雨,哪儿哪儿都是湿漉漉的,连点儿干柴禾也捡不着,怎么取暖?怎么烤干这一身半湿的衣裳?

    宝珠昨天晚上受到了污辱,顶着夜雨摸了回来,外凉内火,一齐攻心;今天又背着孩子走了这大半天泥泞滑溜的山路,怎能不病倒!我从手巾包儿里摸出一个烧饼来,撕了半拉,递给小玉,让她自己用几个小门牙慢慢儿啃去。回头又舀了一瓢凉茶递给宝珠,她就在我手上喝了一口,摇摇头,推开不喝了。

    我一看事情不好,赶紧打开被卧,找一个干松背风的旮旯铺开,替她脱去鞋袜湿裤,把她娘儿俩安顿在被窝儿里先暖和暖和,叫她别着急,我这就请大夫去。

    抬头看看天,云层已经散开了,一阵阵小风却抽得很紧。我赶紧夹把雨伞,大踏步奔岭脚的一个小村子跑去。

    这个村子叫岭南村,一共只有十来户人家,都是种山的穷人,身上穿着补钉摞补钉的衣服,心眼儿却都格外好。一听说凉亭里有病人,有指点哪家大夫好的,有愿意帮着来抬病人的。我问了一下,从这里到四路口是十五里,到古山也是十五里,不过到四路口是上坡路,到古山顺着溪边走,却是下坡路。我决定先到古山,找家小店住下来,再去请大夫。当下就张罗了一副门板,请了两个人,是兄弟俩,又关照他家里替我熬一碗姜汤,等病人到了先喝几口热汤再走。

    我们几个人抬着一副门板,一步一滑奔凉亭快步走去。离凉亭只剩下一箭路了,忽然听到小玉不住声地哭,都快变了声儿了。我怕有变,三步两步奔进凉亭里,一看:小玉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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