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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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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四回:大团圆拜天地李丹招婿 唱堂会下迷药宝珠被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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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西荡的生活。可是说来说去,也不知是什么鬼迷住了我的心窍,我总舍不得离开我的舞台生涯。三天过后,我爹送我到村外路口,把我妈当年在台上用过的一块红罗帕塞给我。我流着眼泪,辞别了我爹,又回到了我的戏班里。谁想到这次会面,竟就是我和爹的永诀呢?

    过了一年,有人带信儿来说:我爹上山给罗家小少爷采药,踩活了一块石头,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罗家给买了棺材,就埋在北山脚。我爹在罗家扛了十几年活儿,除去棺材烧埋,说是还剩下十几吊钱、几件衣服,叫我回去取去。我爹劳累一世,总想攒钱买上一块自己的田地,哪知道到死还是埋在人家的地上。就是到了临死的前一刻,他的好梦也还没有醒啊!

    我没有回去奔丧,事实上我得到凶信的时候,我爹落土都已经半年多了。我也不想去继承我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这一笔遗产。这笔账反正只能由着罗家去算,我回去一趟,也不过多几句口舌而已。我带信儿回去,托一个熟人把罗家算给我爹的几吊钱全都买成锡箔银锭,到我爹坟前去烧化;几件衣服,就送给他做谢仪。我爹一辈子连做梦都想买地,就让他拿上这些钱到阴间买几亩好地安安生生种去吧。

    打我爹死了以后,我成了个没家没业没亲没故的光棍儿,更其一心扑在戏班子里,拿戏班子当做自己的家了。凭着我妈传给我的一条好嗓子,我唱的戏到处受人欢迎,到处受人称赞。我们的戏班子也就成了当时最走红最吃香的戏班子。我们的领班是一个挺和气的老头儿,老伴儿死了,只留下一个闺女,名叫宝珠,比我小两岁,长得细高挑儿,容长脸儿①,就在戏班子里唱花旦。我们同台演戏,场场戏团聚②的时候披红插花拜天地儿③,彼此心中也都有这个意思。一者是我的戏唱得好,又没牵挂;二者是领班的也看出我们两个的意思来,就在我二十二岁那年丁忧期满以后替我们办了喜事。

    ①容长脸——指一种美观的长型脸,以别于不好看的瘦长脸。

    ②团聚——本指戏曲中人物的大团圆,当地习惯专用于转指正戏结束剧终。

    ③拜天地儿——旧戏中很多剧目以“私订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为题材,而以洞房花烛大团圆为结束。即使不以洞房花烛为结束的戏,当时习惯也由小生、花旦披红插花拜天地作为一场戏的收场。

    我不知道天下还有没有另一对新婚夫妻像我们那样和美那样互敬互爱的。我们成亲以后,一个小生,一个花旦,演起戏来也就更加逼真、更加实在,当然,戏也就唱得更加好、更加叫座儿了。

    过了一年,我们就有了一个小闺女。要说这个娃娃是个劳碌命,那真是一点儿也不错。出世刚满一个月,就得跟着戏班子东村西村儿地转台子,到处奔波。说起这个娃娃来,也真叫怪,才几个月的孩子,脸型模样连眼睛鼻子都跟她妈长得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右手手心儿上还有铜钱那么大一块硃砂记。指着这块硃砂记,他外公给她起了个小名儿叫红玉。

    我们两个一起演戏,下台来没卸妆就先抱起孩子来亲亲她那红通通的小脸蛋儿。我没给宝珠提起过我家的那段伤心事儿。她只知道我四岁没妈,却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我们成亲以后,她说过几次,要攒下几个钱,赶明儿有机会到金华和石柱去演戏的时候,买上三牲纸马,到公婆坟前去磕个头,也算尽一点儿做媳妇的孝心。可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平常的心愿,竟也永远实现不了呢!

    咸丰十一年七月,红玉刚刚周岁,还没给她断奶,我们戏班子在东阳县南马镇替一家财主唱还愿戏。第三天夜戏刚散,我们正在后台卸妆,镇上的里正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找到了领班的,一句客气寒暄不带,开门见山就说:

    “三天戏唱完了,明天又该转台子了,是吧?马老爷叫我来通知你:明天先别走了。马府明天来贵客,传你们宝珠去唱一夜堂会。唱好了,马老爷大把银子地赏你,听明白了没有?”

    我们领班的还没答腔,我马上就给顶了回去说:

    “你另请别家吧,我们的戏班只演戏,从来不唱堂会!”

    那个里正不怀好意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眨巴眨巴小眼睛,转身问领班的说:

    “他就是宝珠的男人,是吧?”

    我们领班的笔杆朝直地站着,恭恭敬敬地回答:

    “是,二爷,他就是我的女婿!”

    里正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怪腔怪调地哈哈一乐,转过身来对我说:

    “听说叫你娘们儿去唱堂会,你害怕了,是吧?你也真想不开,台上唱也是唱,台下唱也是唱,马老爷一样打发赏钱,还省得上装呢!别害怕,傻小子,保管你掉不了半两肉去!由我担保,赶唱完了堂会,准还你一个囫囤整个儿的媳妇儿!弄好了,也许还能带回几两来呢!”说完了,又是一阵刺耳的奸笑。

    直到今天,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那双奸诈的小眼睛,那张阴险的刀螂脸!论我的脾气,当时就想抡起拳头来教训那贼娘养的一顿,可我们领班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瞧着我要动火儿了,一边儿直给我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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