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十八回:邑尊礼拜冥官求福 城隍强占民妇为妻
第五十八回:阴阳无路,邑尊礼拜冥官求福。姻缘有定,城隍强占民妇为妻
城隍这一神职,不知起于何教,设自何朝。他为三教九流的人所共奉,都说他是阴间的地方官,不单管辖全县的死鬼,也管辖全县活人的生老玻豪和善恶报应,颇像是阎罗天子派驻各府州县的“代办”。征诸史籍,《北齐书》中有“祷于城隍”之句;唐代第一任缙云县令李阳冰的祭城隍碑记,至今仍在邑庙中立着;唐人张说、张九龄也都有《祭城隍文》传世。这说明南北朝、隋唐以前,就已经有了城隍这个地方官了。
朱元璋坐了天下以后,也不知早先的城隍暗地里都给过他什么好处,他对各府州县的城隍一律加上封号:府城隍封公,州城隍封侯,县城隍封伯,还把一些已死的有功之臣分封到各府州县去当城隍。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又下诏替各府州县的城隍建立公廨,塑像立庙,俨然也是一座大衙门。
浙江省缙云县的城隍,姓胡名深字仲渊,处州府龙泉县人。他和同乡人章溢都是当时名儒王毅的学生。元朝末年天下大乱,他在乡里组织一支地方武装,原来只图自保,后来与叶琛、章溢先后投到镇守滁州府的石抹宜孙帐下任参军,奉命与章溢等募兵平定“山寇”。石抹宜孙出任浙江行省参政,任命胡深为元帅。至正十八年腊月,朱元璋攻金华,胡深奉命领兵驰援,未到金华而金华已陷。转年耿再成、胡大海攻处州,石抹宜孙战败,与叶琛、章溢等人逃到福建建宁,胡深则献出龙泉、庆元、松阳、遂昌四县降了朱元璋,初授左司员外郎,后耿再成被叛军所杀,朱元璋任命胡深为浙东行省左右司郎中,“总制处州府军民事”。朱元璋称“吴王”,以胡深为王府参军,曾率兵与张士诚、方国珍等部作战,屡建功勋,名声仅在刘基、宋濂、叶琛、章溢四人之下。《明史·胡深传》称他“通经史百家之学”,宋濂称赞他是文武全才。他于五十二岁那年死于战事,追封为缙云郡伯。被封为缙云县城隍之初,封号是显佑伯,后来又官升一级,进爵为永宁侯。由于他是个文武全才的儒将,所以香樟木雕成的神像,是个长眉朗目、面如傅粉、五绺长须飘拂胸前的中年学士模样,风度翩翩,倜傥潇洒,一副可敬又复可爱的模样。他的神像,不但是由高手匠人用香樟木雕成,比真人略大,更为突出的是:神像的头颈手脚及所有关节都能够自由转动,因此必要的时候,可以作出或坐、或立、或倚、或躺等等不同的姿势,在诸多雕像之中,也甚为少见,堪称一绝。
清兵入关以后,满族“人主”并没有想到要撤换一批前朝的城隍,换上自己的亲信。因此胡深得以继续稳坐缙云县城隍庙正殿,长达四五百年之久。
这样看来,则城隍又是听令于人君的。城隍庙的庙祝,一般都由道士充任,以此推理,城隍应该是道教的产物;但庙祝口中说的,又都是善恶报应、六道轮回之类的佛宗教义,缙云的城隍庙里,甚至还设立地藏殿、观音堂之类的配殿,由老尼主持。于是乎天帝人君共管,如来天尊一家,城隍老爷到底应该听哪位上司的差遣,恐怕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金银大嫂带着瑞春、翠莲妯娌俩,端正了香烛供品,分坐三乘小轿,在四名团丁的护送之下,当夜就动身进城去。
好在时近月半,明晃晃的月亮地儿里,走夜路就跟大白天一样明亮。晚风吹来,不论是坐轿的还是抬桥的,倒是都赚个凉快,比白天出门儿要舒服得多。一路上,连尖都没有打,抬轿的只就路边落下肩来歇了两歇,吃了点儿干粮;坐轿的眯着眼睛在嘎吱嘎吱声中刚打了两个盹儿,不知不觉间,轿子又落了肩——已经到了县城东门了。
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城门还没有开。团勇们狗仗人势地喊了半天,才有个守城的绿旗兵从城楼上探出脑袋来。金银大嫂亲自上前,说明原委,好话讲了足有一车,可那小军打定了主意,“任你有千条原因,反正我有一定之规”,不等天亮,不开城门。急得翠莲从轿子里钻了出来,指着那小军连损带挖苦地又骂了几句。那小军倒也知趣,学一个“好男不与女斗”,干脆缩回脑袋去不理不睬,安安稳稳地打他的磕睡去了。翠莲本来就是个半病的身子,如今惹了一肚子气,又怕起了个早赶了个晚,头香烧不着,耽误了爹爹和姑爷的病,真是又气又急,从来嘴巴子底下不知道饶人的倔姑娘,第一次尝到了“秀才碰着兵,有理讲不清”的滋味儿,一气一急,几乎晕倒。金银大嫂也没有办法,只好劝了她几句,一起回到轿子里去坐着干生气。
一等等了有一个来时辰,天色都大亮了,那城门还是不开。四名团勇也急了,找了几块石头,大家一齐动手,砸得那城门山响,惹恼了里面的小军,又从城头上探出脑袋来,指着那几名团勇一通海骂:
“砸你娘的棺材板哪?别说是团防局总办的家眷了,就是皇上他二大妈来了,没有大老爷的令,也别想这会儿就打城门洞儿里钻过去。你们知道如今是什么世道吗?雷家寨反了畲客,大白天的还打进县里来,三乡又都是土匪,只有县里这一片土还算是安静点儿。你说你们是壶镇团防局来的,谁相信呀?头回雷家寨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