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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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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七回:安居高楼观洪水度新曲 夤夜进城拜菩萨烧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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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办法呢?爱所不能助、力所不能及呀!

    缙云东门城门外头,有一块屏障似的山崖,直插入狭窄的道路中间,人们从东面走来,只见山崖,不见城门,正好把东门以里半个县城遮蔽在它的怀抱之中。对于这块妨碍进出的山崖,厉任县太爷之所以不把它炸掉来展阔道路,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了这么一道天然的屏障,滚滚洪流从上游急剧下泄,先冲到这块山崖上,就折而向南,再冲到县衙门对面的面前山即横山上,又折而向西。经过两冲两折,急流的冲劲儿就减少了多一半儿,东门以内的许许多多民房,也就可以免遭冲毁了。

    缙云城里,尽管每隔十一年总要发一次大水,有时候,那水位超过了沿街店面铺房的楼板,但由于有东门外的天然屏蔽,并不首当其冲,最多只因浸泡时间过长而倒了一些土墙,而房屋被冲走的情事并不多见。

    不过县城以东的恶溪两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有的时候,洪水半夜里进屋,大人小孩儿都还在睡梦之中,走避不及,只好逃到楼上。大水继续上涨,最后连楼上也淹没了,就只好撑着雨伞爬到房顶上去坐着。一个巨浪打来,四周围墙倒了,再一个洪峰冲来,整座四面无靠的低矮楼房,就会像一叶扁舟似的被卷入滚滚激流之中。无法逃脱的一家老少在房顶上号哭着,呼唤着:“救命啊!救命啊!”但是,在这么急如此深的洪流中,又有谁敢去营救他们呢?屋顶在浊流中飘荡,在漩涡中打转儿,最后撞到像东门外面那样的山崖上,于是屋顶散了架,人也落了水,救命的呼声也不再晌起,这不幸的一家,就连人带屋永远地消失了。

    除了房屋之外,在洪流中冲刷而下的各种各样东西中,最多的要算是棺材和粪缸了。缙云人有设浮厝的习惯,两口子死了一个,先厝起来,等那一个死了再合葬。大水一来,于是这种浮厝着的棺材就漂起来了。当时当地,厕所是每家每户都有的。这种厕所,大都用一口大缸加上一只“坐马”也就是一个木头架子,大缸的半截儿埋在地下。洪水一涨,粪缸里的屎尿如果还不太满,粪缸也就漂起来了。除此之外,水面上也漂着一些鸡鸭猪牛和桌椅床柜箱笼之类,那是从倒了围墙的房屋里漂出来的。老式的房子,先立柱架梁,后砌围墙,因此墙倒了,家具一漂走,单剩下几根柱子立在水中,减少了水力的冲击,反倒能保住屋架和楼上的生命和财产。

    在被洪水包围的房屋附近,还可以看到有一些人,手里拿一根长绳,一端系一个钩子,用力抛出去,钩祝撼流而来的家俱杂物,再运到高处去存放起来。这种人,一部分是住在高处的,反正再大的洪水也淹不着他们家,正好趁机发一注小小的横财;一部分则是为了钩开上游冲来的漂流物,减少撞击力,尽力保护自己的住房不被撞塌。

    总之,不论是被淹的还是不被淹的,全城百姓都陷入一片忙乱与哀愁之中。只有金太爷及其一家,由于所住楼房是太平军过境以后新盖的,梁粗柱大,十分结实,地势也高,丈许洪水,根本不在话下。一家人住在楼上,依旧安闲自在,悠然自得。在滚滚激流之中,无法逃脱的一家老少在房顶上号哭着,呼唤着:“救命啊!救命啊!”

    金太爷抽够了鸦片烟,精气神儿特别旺,打开窗户看了半天生平从未见过的江南山区的洪水泛滥,有动于衷,有感于怀,离窗转身,提起笔来,不假思索,一挥而就,填成了《浪淘沙》一首,题为《洪水即景》,以记今日的情趣。词曰:

    大雨落三天,

    浊浪湍湍,

    奔腾汹涌巨浪翻。

    田园房舍都不见,

    只露山尖。

    人畜受水淹,

    独我平安,

    倚窗远眺谱新篇。

    红袖添香仍如是,

    泽国神仙。

    幸亏到了中午以后,大雨渐渐停歇,洪峰过去,水势平稳下来,水位也逐渐降低;申牌前后,就只剩下三四尺深的积水了。这时候,逃到山上去的,渐次回到了家中;避到楼上去的,也纷纷回到了楼下,不分男女,人人手拿铁锨锄头,在冰凉的、腥臭的、齐腰深的泥汤浊水中连铲带搂地搅动,不让淤泥澄下。十一年一次的洪水,给当地人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人们都知道:如果在洪水退出的时候不赶紧趁势搅浑水,一旦洪水退尽,就会在地面上积下半尺多厚的淤泥,尽管这是不可多得的好肥料,但是一个人花上一天工夫,是很难把一间房间里的淤泥全都挑出去的。

    在水旱二灾中,龙王比旱魃似乎要公平一些:旱魃只祸害庄稼汉,对于不种田的人,不但祸害不着,不少人还可以借此机会大肆倒腾粮食,发一笔大大的黑心财。而龙王爷则不然,只要你是沿溪逐水而居的,不论贫富,它一律登堂入室,非得把你家里弄个乱七八糟之后绝不退去。因此,这场洪水虽然在当天黄昏就已经大致退出房舍,但是留给人们去整理、去晾晒、去恢复的大小杂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十天半月之内能够归置就绪,还它一个本来面目,就算是十分难得,十分利索的了。

    大水退去以后,金太爷不等衙门里恢复旧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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