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十四回:吴立本还白银退庚帖 保义赴处州见太尊
了一下,不解地问:
“不把小虎他们叫来升堂审他么?”
立本笑了笑说:
“有你在这里,还能跑了他么?我先问问他试试,看他肯说实话不。他要是不老实,再给他点儿苦头吃也不晚。再说,万一他不是奸细呢?”
“我看您就别耽误工夫了。他们当奸细的,都是天生就的一身贱骨头,不打他个皮开肉绽,谁肯说实话呀!”
“那倒不见得,别啰嗦了,我自有主意。”
本智不敢再多嘴,疑疑惑惑地出了房门,不多一会儿,就把奸细给推进门来了。那人由于眼睛上蒙着黑纱,让门槛儿绊了一下,倒背着手就撞了进来,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立本叫本智替他把黑纱解了,又叫掇一张板凳儿来让他坐下。那人一眼看见本智,就嚷了起来:
“你这个小兄弟,怎么这样不通情理?你见我有几个钱,就起歹心把我绑了票了。其实我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在缙云也没亲戚,不会有人来赎我的。我是个过路的外乡人,身上带的银子虽然不多,客栈里的行李倒还值几个钱,可以一并奉赠,只求放我回去。要是你们不通情理,那我只好把这条性命交代在这里了。我们走南闯北的人,死在哪方倒是不在乎,只可惜受人之托,事情没有办成,把人家闺女的终身大事也给耽误啦!”
立本听那人讲一口温州腔的官话,炒爆豆似的,连一半儿也听不清楚。前面几句说的大概是银钱多少,末后一句好像说到了谁的终身大事上去,不由得蓦地想起那个温州客人陈焕文来了。——去年,陈焕文在立志屋里亲口许下了亲事,又留下了一百两纹银,就匆匆忙忙上路走了。立本是事后才知道的,跟陈焕文没有见过面,隐约记得立志说起过,那是个五十出头的胖子,说话又快又难懂。细看面前这个温州人,不能算胖,年纪也不到半百。立本指了指凳子,叫他先坐下,不慌不忙地问他:
“你讲的这一口温州官话,我们听不大懂,你说慢点儿。我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打听雷家寨有什么事情?”
那人见立本言语温和,颇有长者风度,估计大小是个头儿,就依言在凳子上坐下。抬头看看四周上下和房内的陈设,除了墙上挂有刀枪弓箭外,无异于一般山乡居民,心中疑惑,就反答为问:
“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离雷家寨还有多远?”
立本笑了一笑,毫不迟疑地回答:
“告诉你也不要紧,这里就是雷家寨。你来干什么,老老实实说吧!”
那人惊喜万分,跟发联珠炮似地嚷着说:
“太好了!快替我把立志师傅找来,我有话要跟他当面说!”
立本吃了一惊,设想到他是为找吴石宕人而来的。情由不明,不能道破,只是说:
“要找吴立志不难,你先说清楚你是谁,要找吴立志干什么?”
那人疑信参半,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耐着性子说:
“我姓黄,名字叫逸峰,温州南门外瑞溪镇上人……”
立本听说他是瑞溪镇上的,插嘴问了一句:
“你跟陈焕文是街坊?”
黄逸峰也感到惊奇了,睁大眼睛,注视良久,这才回答:
“你认识陈焕文,那事儿就好办了。你听我说:陈焕文家住在瑞溪镇北,我家住在镇南。他年轻的时候,本是个读书人,只为无意功名,后来弃儒经商,专门贩药材、收土产,不论人品还是财富,在我们镇上也算是个数得着的人家。二十年前,我们合伙儿做过买卖,我打心底里佩服他办事公正,为人厚道,是个有天良的买卖人,就跟他换了金兰帖,拜他为义兄。几十年了,我们有时合有时分,从来没有为银钱上的出入红过脸。去年秋天,他从金华、永康、缙云、丽水一路上结算账目,还在你们壶镇匆匆忙忙地招了个叫吴本忠的女婿呢,只是他回到家里,就久痢不愈,一病不起。今年出门儿,就剩下我单枪匹马了。临动身之前,我到他家里去,他强挣扎着写了一封书子,补了庚贴,叫我一定要面交吴石宕的立志师傅,把本忠带回温州去,好赶在我义兄归天之前完了花烛,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愿,好放心闭眼西去。我到了壶镇,打听吴石宕,市上的牙郎说:吴石宕人夜入民宅、杀人越货,反上白水山雷家寨落草为寇了。吴石宕如今成了土匪窝儿,如今也没剩下几个人,外人千万去不得。我没到吴石宕,又到了县里,细一打听,又打听到你们杀败官兵的消息。心想义兄重病之中托付我办的事情,要是不见到吴立志就回去,有点儿不好交代,也太不够交情了,这才不顾死活,愣往山上闯。没想到半路上碰到这位兄弟,见我手上有几两银子,把我弄到这里来了。你们既然认识陈焕文,又知道吴立志的下落,咱们见面儿不亲提名儿亲,是朋友的,就引见引见吧!”
吴立本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连忙站起来替他解去绳索,歉疚地说:
“既然是陈大官人的结义兄弟,也算得是我们吴家半拉儿亲戚了。刚才你在路上只管打听上雷家寨的小路,孩子们还只当你